沈沉瑜脸上原本淡淡的笑容逐渐消失,看着林太医,搭在躺椅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进了袖子里:“是吗?”
玉坠顿时抬头,看向林太医让他闭嘴。
沈沉瑜余光捕捉到了,悄无声息地看了她一眼。
林太医似乎惊讶于沈沉瑜的反应,没有发现玉坠的眼色,犹豫道:“莫非娘娘不知……”
林太医自觉失言,跪在地上,心虚得不敢再动:“微臣惶恐。”
沈沉瑜居高临下地对上他伏低的后背,骤然阴森一笑:“不,你不惶恐,你若是惶恐,怎么能说出这番安慰本宫的话来,本宫很感激你。”
“微臣……”林太医似被扎了一下,身体有些发抖,他急切地张口,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沈沉瑜却没有给他机会,又叫人加了一倍赏给他,让他离开。
玉坠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原地,沾湿了锦帕替沈沉瑜擦手。
沈沉瑜看着她格外紧张小心的模样,想将帕子砸进水里,又忍住了:“很严重?”
玉坠眼圈通红地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迅速汇聚成珠,她急忙伸手抹了一下,可还是有几颗像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
沈沉瑜见状心已经凉了一半,辗转几个呼吸,才心平气和道:“你实话实说吧,关雎和骆太医都提醒过本宫勿动喜怒,本宫会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玉坠无声哭了一会儿,她是家生子,在奴婢中对沈府的感情最深,刚得到消息时想哭却不敢弄出动静,现在要瞒的娘娘瞒不住了,才敢露出伤心:“昨晚……三少爷被夏伯侯府的庶公子打成了重伤……”
玉坠说完头垂得更低了,她都不能接受三少爷以后可能会变成瘸子,何况娘娘。
该死的林太医。
玉坠陡然警觉:“娘娘,您绝不能伤心动怒,此事奴婢已命人在宫中封了口,皇上也传过话不许人惊扰娘娘,林太医哪里能不清楚,却故意在娘娘面前道出,摆明了居心叵测,想谋害娘娘和皇子!”
玉扇气红了眼,咬牙:“奴婢稍后就去太医院剁了他!”
沈沉瑜将捏皱的袖子一点点地梳理整齐,脸色除了阴沉些,看不出怒与悲:“骆太医是真摔了还是去了咱们府?”
玉扇不明白娘娘这个时候为什么想骆太医,不过娘娘看起来没受影响,真好:“真摔了。”
“娘娘是怀疑……”玉坠擦干眼泪已经恢复冷静。
不是怀疑,是肯定,世上哪里有如此凑巧之事。
“去查查林太医都跟谁有过来往。”沈沉瑜慢慢地站了起来,虽然人在殿院乘着凉、吹着风,却依旧觉得快要透不过气了。
再次见到沈熙之,她是痛恨的,亦用疏离的姿态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对他的隔阂。在为他铺了想铺的路,将他困于家门,沈沉瑜自以为能够从此漠视他的回来——
无论他将来会不会磨砺成为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男子都与她无关了。
可此刻,沈沉瑜却有些难言的后悔,如果不是她,沈熙之或许不必提早进入翰林院,也或许不会遭遇昨晚的横祸。
沈沉瑜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可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真实的内心,无论她承不承认,她一直都是牵挂他的。
她对他的期待和友爱从来没有消失过一分一毫,对他的思念甚至一点也不比父母少,因为他们血浓于水,本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手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将沈氏景行的名讳游刻四方,她是为他骄傲的!
可这份骄傲如今生生被摧毁,她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愤怒!
她的哥哥……
她至死都在痛恨却同时又在祈祷永远能健康平安的哥哥……
夏伯侯府,拿什么来偿还!
沈沉瑜微微仰头,阳光透过高树的缝隙投射在她仰起的脸庞上,有风直面而来,带落细钗,那根细钗上缠着的长发垂散下来,遮住了光洁的额头,投射在脸庞上的光影也斑驳不定,莫名让人觉得阴郁。
……“我要那只鸟!哎呀!飞走了!”
沈沉瑜仿佛看见嘟着嘴的自己正生气地看着没能勾住那只想要的鸟儿的沈熙之。
而后者愧疚的拿自己幼小的身体去撞树:“怪我不好,不够敏捷,妹妹别生气……”
沈沉瑜怎么能不生气!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的迟钝,即使她在徐云笙被剥了功名后而特意给过提醒,他却依然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娘娘……”
玉坠和玉扇先前还在庆幸,可见沈沉瑜一句话都不再说地站着,又有些害怕。
“别出声,让本宫静一静。”
沈沉瑜抛开夏伯侯府,脑子里将对沈熙之或者沈家恨之入骨的目标过了一遍,因为没有把握而开始考虑在后宫全面打击。
玉坠等人不敢打断她的安静。
下一刻,沈沉瑜示意她们靠近,让自己“晕”了过去。
“不好了!皇后娘娘晕倒了……”
……
慕容瑾闻讯而来的时候,整个凤藻宫都陷入了悲伤中。
除了林太医心惊胆战地跪着之外,太医院其他当值的太医皆围在正殿一角,就连摔伤的骆太医也被抬了进去,正被玉扇拽着胳膊痛哭。
“骆太医您赶快起来帮娘娘看看吧!其他太医们都说娘娘是情绪过激以致晕倒,可为什么谁叫都不醒?”
骆太医倒是想起来,可年纪大了,不小心摔了骨头,此刻就是把他架起来也坐不稳呐!
他又不敢冒犯躺到皇后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