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文台上的长香越烧越短,几近断灭。
日光之下的沈沉瑜感觉自己浑身发烫,仿佛置身火炉一般,岩浆裹腹的炙热,昏昏沉沉的坠痛感让她终于有了一丝恐慌。
明明是算好了时辰的……
发生差错了么?
底下灾民抱怨声逐渐响亮了起来,躁动也越来越大,毁了家园与生活的他们本抱着万分的希望,望皇后能降出一场雨来,拯救他们接近干涸的生命。不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天象却纹丝不动,不少人已经质疑起了皇后的可信度,从跪着的姿势改成了站立。
沈夫人斟酌了再三,决心让沈沉瑜晕倒在自己怀里。
沈沉瑜却在她的胳膊伸过来之前,毅然道:“娘,我还好,您别动!”
已经赌上了皇后的威信,总要,再坚持一下……
似能感同身受她的情绪,慕容珏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将自己暴露在了焦躁失望的百姓眼前。
这些日子深居简出的宸王陪着天楚国的归瑶公主遍游京城,很多人一下子认出了慕容珏,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慕容珏无视众人的神色,顺着人群让开的一条道路,慢慢走到文台下的最前方,掀袍跪了下去。
“主子……”
紧跟过来的杨傲一脸不赞同地盯着草木枯萎的土地,老天不给皇后颜面不下雨,主子难道要陪着皇后一起丢脸吗?
他们是陪着归瑶公主来凑热闹的,这种情况最明智的是转身离开。
“主子将归瑶公主扔下是不是不太好?还有庄大人也在呢。”杨傲余光瞥见迟一步跟过来的赫连芃和庄司命,低声劝慕容珏起来。
慕容珏视若未闻般静静的跪着。
收拢民意的事不能由他来做,安抚人心的话他也不能出口。不能做,不能说,他只陪着她跪一跪也好,哪怕陪着她出丑,艰难尴尬的时刻,由得这些灾民分一分注意在他身上也是好的。
他陪着她,无论有多难堪,他就在她身后。
杨傲知道慕容珏一旦决定就难更改的性子,见实在劝不了,便老实地陪跪在了一旁。
赫连芃和庄司命一同过来时,灾民们的关注大都已落在了他们身上,虽然心中仍旧保持着对沈沉瑜的失望,倒是没有了先前的躁动。
庄司命语气淡淡地扫过四周的灾民:“娘娘金凤圣体,岂容质疑。向来天喜晚至,诸位何妨等上一等,若惊怒了上苍,反而招祸。”
说着,也撩衫跪了下去。
灾民们闻言立刻不敢再作乱,重新跪回了原处。
赫连芃学随着也要屈膝,可天楚来的婢女不答应,这是周国的事,公主过来看热闹可以,掺和实为不妥。
赫连芃被她们拦着,只能沉默地望着慕容珏俊美的侧颜,顾不得在意自己的鹤立鸡群,一颗心散落落的,有些慌坠,又怀疑自己捕风捉影。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有什么呢……
可她没办法忽略那种专注,眼睛里闪过的东西骗不了人,她见过太多太多了,心怀情意的男男女女,包括她自己,每每对着铜镜思念记忆里的卫玉,就能见到。
可——周国的宸王对皇后……她的卫玉对兄长的妻子……
不应该的……
闻人丘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跟着众人静静地仰望文台上的那抹身影。
初见到下撵的皇后娘娘时,他就隐隐觉得熟悉,不期然想到了端阳那日,但又始终不敢相信。可当他听到沈沉瑜出声安慰那名被撞倒的男童,心底的察觉却得到了验证。
闻人丘不喜欢沈沉瑜,从见到的第一眼就不喜欢。虽然那时隔着面纱,他尚且真的将她当成了沈家唯一的庶女,可身处底层太久,见惯了冷暖是非,沈沉瑜身上暗含的那种敌意逃不过他的双眼,而同样的,他对她也没有一丝好感。
很奇怪的心理,偶然的相遇,并无几句交流,他却对她生出了抵触。
怎么会这样呢?
闻人丘十分地不解,他可以确信他与她之间从未有过照面,更毋庸说有过龃龉。可不喜就是不喜,好像是宿命里的天敌一般,既反感又觉得危险。
包括沈家的人。
潜意识里怕与他们有牵扯似的。
当时若不是着急月儿的下落,他定不会去招惹他们,接受他们的帮助。
当然,彼此地位相差太大,他也招惹不起。
后来月儿被找回,他不可避免地欠下了沈府的人情,这令他觉得很不舒服。
自然的,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忘恩负义,他与月儿相依为命,沈大人救了月儿,等于救了他的半条命,若沈府有用得到他之处,他定会竭尽所能地偿还,只是——他会有偿还的机会么?
闻人丘隐约觉得这份恩情沉重到束缚住了未来的道路,以至于心中如压了一块巨石,夜夜辗转难安。
所以在月儿说要以自己的方式报答沈大人时,他默许了,虽然担心却没有阻止。
这些天,少了月儿在身边,他一个人睡在破旧的屋子里,无人知晓他总是反复做着同样一个梦。
梦里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一身贵气地坐在御湖边,各色美貌的宫人和嫔妃们拥簇于她的四周,本言笑晏晏的场景,不知是谁说了句什么,女子倨傲的脸色猛然一变,紧接着冷笑道:“给本宫将她扔进湖里洗一洗她身上的媚气!”
少顷,那名妃子就被人架起扔了下去,尖叫与求饶声顿时响彻整个御湖。
当人在湖中扑腾无用后,眼看着奄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