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宫人隐退得远远的,两人合坐在藤椅内,沈沉瑜大半个身子被他抱在怀里,额头轻轻地抵着他的下巴,彼此不算凉的肌肤贴在一起,有些不适:“皇上要做什么?”
“看星星。”慕容瑾低下头,细微的呼吸在她的耳边缠绵。
沈沉瑜愣住了,没有想到好几日不见,他一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带她看星星。
慕容瑾盯着她的眼睛:“失望了?”
沈沉瑜笑笑,不说话。慕容瑾也不再开口,拥着她,肩并肩靠在一起。
天际星光璀璨,四周树影斑驳林立,偶尔有藏在里面的夏虫在鸣叫,显得越发神秘寂静。在桂花树繁茂的枝叶伸展下,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慕容瑾看看星星,又看看她,不多时,一只萤火虫悄悄飞了过来,恰好停在了慕容瑾衣裳上,一闪一闪的,发出微亮的光芒。
慕容瑾伸出左手,将它握在了掌心里。余光瞥见沈沉瑜也正看着他,寒波生烟的黑眸霎时染上柔和的笑意,示意她伸出手来。
沈沉瑜迟疑了一下,将手伸在了他的面前。
慕容瑾缓缓握住了她的手,将掌心里的萤火虫轻轻地合在了她的手中,那只萤火虫顿时被他们的手掌共同笼住,透过手指头的缝隙,可以见到一点点绿莹莹的光芒,对比星月,如同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温润、柔和。
“好看吗?”
沈沉瑜点点头,每当夏季到来,就会出现无数的萤火虫。很早以前,她和哥哥们在夏夜里去过南山,那儿遍地都是萤火虫,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人间,如梦似幻的美好。
然而他们却从来没有捉过一只,因为母亲曾经严肃地警告过他们,一旦将萤火虫捉住了,它就会钻进他们的耳朵里,吞噬听觉,让他们变成聋子,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如今,她的掌心里就有一只,被轻轻拢着,困在她和慕容瑾两人的手掌之间,飞蛾一般的渺小,连挣扎着想逃出来的能力也没有。
人生总是充满了谎言,恶意,或善意,她早已失了去追问母亲当初为何要欺骗幼童的心态,也不觉得没有捉过一只萤火虫,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小时候,因为怕变成聋子,所以她自愿丢掉了捉它的梦想,看见它们成群地飞舞,觉得很美丽、很耀眼,却没有试过,单独将一只笼在手心里,同样也可以照亮整个手掌。
长大后,以世家贵女的眼光再看待,觉得它们普通极了,无数个夏夜见到,早就没了新意。兄长们为了前程各自离府,母亲也不再轻易允许她出门,嫁入平王府后的日子虽然很轻松愉悦,但一样要守嫁人的规矩,成了皇后,森严的宫门更是遮蔽了她的双眼。
萤火虫喜欢丛林,喜欢热闹,喜欢成群结队,住在深宫里的几年,她偶尔见到,都是零零落落一两只,都快遗忘了幼时见到它们漫天飞舞的美景。
沈沉瑜忽然松开了手,想让它一点一点地飞远,慕容瑾等它飞开掌心,顺势握紧了她的手。
可得了自由的这只萤火虫却并不飞远,只在桂花树前旋转,紧接在它的身后,很快又飞来一只、两只、三只……
像天上的星星突然坠落在眼前一样,到处都是萤火虫,梦幻一般的荧光,让视野更明亮,也更朦胧,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看着沈沉瑜眼中的异色,慕容瑾轻轻勾唇,似极享受这般美好静谧的时光,发自内心的愉悦地笑了。
“有没有高兴点?朕总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沈沉瑜注视了一会儿,偏了偏头,她在看萤火虫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赞许。
“很漂亮。”沈沉瑜不负他的期待道。
慕容瑾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里面盛着的笑意愈加浓厚,褪去了帝王的庄严,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因为心上人的喜悦而喜不自胜。
“这些日子朕十分地想念你,不能见你的缘故,一方面因为轩辕太子,一方面,怕你为了宴会上的事情与朕生气,还有一方面,是朕心里也不痛快。”
顿了顿,慕容瑾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闭上眼睛道:“朕从小就见父皇沉迷酒色,昏庸度日,朝中不少官员尸位素餐,鱼肉百姓,令大周一天比一天衰落。最大心愿就是继承皇位,厉兵秣马,重振朝纲,让百姓过上富足安康的日子……
自朕登基后,每日睁眼闭眼都是社稷的责任,决断不完的朝务,处理不完的奏折,朕虽然很累,却从不后悔成为皇帝,可有时候面对你,朕却有那么一丝后悔。”
“你做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是一位称职的皇后娘娘,不知何时,你在朕的面前再也不发脾气,在朝臣面前更是沉稳得体,明明做得越来越好,可朕心中却越来越不踏实。”
他的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只单独留出一个指头,放在胸前最温热的地方:“其实朕并不需要你当一个多么端庄贤惠的皇后,只要你一直在朕身边就够了。累的时候,可以歇一歇,回后宫看着你,就会让朕觉得很安心。这份安心,并不是江山和冰冷的龙椅给的,而是来自于你。每当朕有烦恼的时候,你对朕笑一笑,朕便能将什么烦恼都忘却了,只要活生生的你陪在朕的身边,朕做什么都值得了……”
沈沉瑜想笑,却发觉笑不出来。想推开他,却不由自主地与他挨得更紧。
她心里异常矛盾,满天的星光里,他的口吻如此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