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祖母?你倒是当她为祖母,她何时将我们母子三人放在眼中,不喜我也就罢了,可是宸儿与你都是林家嫡子,嫡女。你瞧她偏心到了何种程度,我不过是顺手推舟送她一程,若不是周氏先起了这个心,我怎么有机会下手。”林甄氏脸上皆是一派不屑之色,玩弄起指尖的丹寇来。
“母亲,事到如今,你一丝悔意都没有?”林蓁沉了沉心间那股跌起的波澜,忍不住问道。
“悔意?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动手,才让她们作威作福,联起手来骑在我头上多年,我这个成国公府的主母何时当的有半分痛快!不过是外表风光罢了。”
林甄氏此时已然撕开了温柔的面皮,那表皮下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张牙舞爪,不忍直视。
“母亲,你糊涂啊。”
再也忍不住,林蓁道,“您以为周氏自戕而亡,您以后便无后顾之忧了吗?顺天府虽然就此结案,可是保不齐现下已经回过神来,不过碍于造成冤案,隐忍不发。可是一旦爹爹回府,林暄回府,难不成他们当真糊涂到听您一面之词,您这是在悬崖峭壁上行走,一旦摔下,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泥潭只会让您越陷越深。”
“粉身碎骨?好啊,我不怕!这么多年,我是受够了,再说她们的死与我何干,不过是秋菊那个贱婢趁机爬上了老爷的床,因珠胎暗结料定周氏那个贱人不会放过她,这才铤而走险,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啊……说到底,哪样是我亲手做的,都是她们咎由自取,哈哈……”
林甄氏这才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直至后面全然变了调儿,森冷刺耳,而她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
眼前妇人的面目逐渐模糊不堪,林蓁手脚冰凉的厉害,上一世她竟糊涂至此,她的亲母早已经在后宅的争斗中日益扭曲,她作为亲女竟没有丝毫察觉,她悔之,晚矣!
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还自以为林甄氏不过是隐忍不发,顾全着大局,然而她早就陷入了权力的漩涡,迷糊了心眼,再也瞧不见其他了。
回荡在内室的笑声是林甄氏隐忍到了极致后的爆发,对她来讲是何等的舒坦!
终于,笑声戛然而止。
内室的炭盆早早就供上了,火烧的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木炭爆裂声,难言沉默之后,林蓁阖上了眼,率先背过身去,一滴泪恰到好处的跌落到尘埃之中。
再缓缓睁开眼时,林蓁眸中却是一片清明,那缕光亮从未熄灭过。
“母亲,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罢。”
这处太过暖和,以至于让人闷的透不过气来,林蓁已经跨出了脚步,她怕下一瞬压制下去的怒火就会濒临爆发。
“若是母亲不知迷途知返,女儿也会将事实真相大白于众。”
“我是你母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两,你不体谅为娘也就算了,今夜还特意来指责我,要挟我,好一个捧在手心养的女儿啊!”
林甄氏略为嘶哑的声儿从身后一字不落的传入林蓁耳中,林蓁暂且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轻轻摇头道,“不,母亲,您都是为了您自己。”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连同林甄氏在身后呼唤几声也恍若未闻。
“茗欢,我们走罢。”
林蓁唤了一声,还不等茗欢为她重新披上兔绒襟领,便先只身入了寒风之中。
“姑娘,你,你等等奴婢啊……”茗欢与秋棠使了眼色,便匆匆去追赶林蓁了。
秋棠回过神来,连忙掀了帘子入了屋。
见林甄氏神魂落魄的坐在贵妃榻前,方才屋内传出的笑声,她也听见了,秋棠隐约知晓发生了何事。
“夫人,姑娘她……”
秋棠小心翼翼接近,为林甄氏拢了拢衣衫。
“她现在全都知道了。我养的好女儿啊,不仅不体谅为娘的苦心,还跑来兴师问罪。”林甄氏已然收去了方才的疯狂神色,红肿的眸子透出几分疲惫来。
“夫人,姑娘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您毕竟是她的母亲,她真还能怪罪您不成?不过是气头上说的话,不可当真,母女两想必也没有隔夜的仇。”秋棠妥帖侍奉上热茶,余光觑了林甄氏一眼。
林甄氏因着好几日的哭丧而声色嘶哑,神色此时更加憔悴,重重的咳了几声,“但愿如此!”
接过热茶喝了一口了喉,身体逐渐暖和起来,才道,“那个贱婢如何安排的?”
“姑娘吩咐了几个丫鬟婆子在一处院里照看着,说是等老爷回来决断。”秋棠如实道,顺势接过茶,放回了原处。
“背主弃信的奴才,还妄想等着老爷给她做主,哼。”林甄氏复又靠在了贵妃榻上,冷嗤一声。
“夫人的意思是……”
秋棠随之望上了床榻的林甄氏,见她眼睛已经阖上了,不觉后脊一凉,果然夫人还是忍不得啊!
不免缩了缩脑袋,为林甄氏细心的盖上了锦被……
翌日的丧事办的仓促,倒也是没有失了体面,朝中林绍海的同僚们虽然人未到,不过也差人送了不少花圈来,算是过了过面子。
人既然已经安葬了,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到底是陛下仁厚,体念林老太太没有亲子送终,赏赐了龙头拐杖一同陪葬,这可是无上荣光了。
至于周媚一事,倒是没有宣扬出去,也为成国公府保存了颜面。
成国公失踪,陛下勃然大怒,谁敢在此时给陛下找不痛快,不止顺天府与都督府,连同御林军,陛下也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