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陵中,徐北游望着眼前的百万阴兵,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来。
这可不是丹霞寨古战场上的阴兵,随便几剑就能砍翻在地,这可是百万阴兵,列成战阵之后,几乎与活人无异,此时的徐北游不但失去了地仙十八楼的境界修为,就连原本自身地仙八重楼的气机也损耗殆尽,偏偏此地又难以汲取天地元气补充自身气机,所以眼下的徐北游算是空有一身体魄,却无半分气机,拿不起诛仙,真要凭借手中八剑杀出去,显然是不甚现实。退一步来说,就算他还有地仙十八楼的境界,也不敢从正面力敌,最多就是一走了之。
就在徐北游不知该如何行事的时候,他眼前的阴兵们向两旁层层分开,在中间让开一条道路,然后有一黑马武将从萧字大旗方向缓缓行来,马蹄声敲击在地面上,格外清脆响亮。
渐近之后,徐北游看清楚来者全身都包裹在一副严丝合缝的玄甲之中,上下不留半点缝隙,头盔上附有面甲,腕甲上附有手甲,腰扣、肩膀处饰有虎头,战靴上嵌乌金牙头,与大齐朝廷左都督的制式玄甲一般无二。不过因为这副玄甲上浸染了太过浓重的阴气的缘故,没有战阵杀伐磨砺出来的冲天血气,反倒是死气沉沉,生出一团近乎实质的浓郁黑雾,使武将在远处时显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两眼位置所透出的猩红。
武将来到徐北游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何人?”
声音不大,却在这片寂静无比的空间中远远回荡出去。
徐北游挣扎着站起身来,平静道:“剑宗,徐北游。”
“剑宗中人?”玄甲武将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玩味,“是你打开了吾皇陵寝?”
徐北游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名黑甲武将口中的“吾皇”不是当今天子萧玄,而是先帝萧煜,如此说来,他是真的进入到先帝萧皇的明陵之中了,至于眼前之“人”为何会说他打开了陵寝,徐北游也有所猜测,此时剑匣中只余诛仙和八剑,唯独不见霜天晓角,他不是愚笨之人,立时联想到当初青尘在汉水佛寺执意让他收下此剑,以及青尘在今日大战的紧要关头莫名消失,心中已是明白大半,这位占验派第一人不愿自己打开帝陵,沾染无谓因果,这才借了自己之手,那么青尘此时多半也已经身在帝陵之中。
想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徐北游没有急着回答玄甲武将的发问,而是反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此地又是何处?”
这名武将似乎对徐北游并未有太大敌意,淡笑道:“本将姓张,名海九,至于此地,则是吾皇之陵寝所在,也就是明陵。”
徐北游脸色微变,此地正是明陵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眼前之“人”的身份却让他大大吃了一惊。
张海九功臣排名第十九位,封柱国、特进荣禄大夫、卢国公。据徐北游所知,张海九早已身死多年,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难道真如传闻中所说,萧皇的各路旧部在身死之后都会葬入明陵之中,成为鬼将继续拱卫帝王?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萧皇要做阴间帝王!?
徐北游心中震撼,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张海九说道:“既然你能跳过前面的几层陵墓而直接来到此处,那么打开陵墓之人应该就是你无疑了。”
徐北游问道:“是又如何?”
张海九笑道:“你是打开陵墓之人,那就是有缘之人,请随本将走上一趟。”
徐北游环顾四周,满眼尽是黑甲阴兵,而自己当下已无地仙十八楼的境界修为,人在屋檐下,难免要低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堂堂大齐开国皇帝的皇陵中低头,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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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徐北游就被裹挟在滚滚黑甲之中,往陵墓深处行去。
陵墓中自有藏须弥于芥子的玄妙手段,不知几许之大,徐北游所在的这一层陵墓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虽说不算太过阴森可怖,但也阻挡视线和神念,让人身在其中,难以辨明方向,走了许久之后,徐北游仍是不知此时是去往何方。
既然看不出来,徐北游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不再去多费心神思量,转而开始思虑眼下的处境。
在他看来,皇帝陛下之所以在明知强敌来犯的前提下,仍是有恃无恐地举行祭天大典,多半就是因为这座陵墓的缘故,先不说朝廷本身如何实力雄厚,就算真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他也大可退入明陵之中,以先帝的谋划手笔,想来就算天下第一人秋叶仓促前来,也讨不到半分好去。
徐北游对此也并未感到太过惊奇,不管怎么说,先帝在世时,可不像当今皇帝陛下这般处处掣肘,哪怕是魏王和草原王也不敢有丝毫忤逆,举全国之力修建如此一座陵墓,自然会有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玄机奥妙,没有才是反常。以此看来,萧皇当年谋划甚大,恐怕远非当下看到的一座明陵那么简单,而青尘应该也知道些什么,顺势而动,反倒是皇帝陛下和魏王的一轮斗法暂时还看不出太多东西。
徐北游想起当年师父与自己说起萧皇,提到这座明陵的时候,师父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萧煜想做长生帝王,可惜天道难容,所以他只能退一步。后来师父又加了一句:萧玄想要完成萧煜都未能完成的壮举,可就算他是皇帝之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看来,竟是都被师父一语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