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外”,阿光觉得这个地名好象曾经听说过,他皱眉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自己在插队时听人说过“堤外”这个地名,那里,离开古桥gs并不是很远,大概也就半天的路程。他想,幸亏不远,我马上就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找到那些哥哥姐姐们。他兴奋不已,兴奋得大大减轻了本该有的为将要咽气的养母的悲伤。
办好养母的后事,阿光就踏上了寻亲之路。
一向和婆婆相处得不好,所以眼看婆婆快要死了,白兰并不伤心,只是心中若有所失,她想,原来这么些年来,气啊,怨哪,其实都是不必要的。白兰非但不伤心,还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她想,也许婆婆死了以后,自己和阿光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因为她始终认为阿光母子俩的对话太多了,所以影响到他们夫妻俩的沟通。
然而,让白兰没有想到的是,婆婆临终前会讲出那样的一番话,这番话,令阿光雀跃不已,而白兰却担心不已。她想,眼面前这个和自己面和心不和的婆婆将不久于人世,但是接下来,不但有可能又有了一个婆婆,而且还是亲的,说不定公公也还活着,外加一大堆大伯子、大姑子!
这让白兰抓狂。因为夫妻关系淡漠,因为唯一的儿子不争气,因为断了和唯一的姐姐的来往,白兰的心早已是冷冰冰的了,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本事装出一副笑脸来迎客。
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所以当阿光出门去乡下寻亲时,白兰只是淡淡地、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了一句“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阿光也不是笨人,嘴上说:“不用”,心里说的却是:“假问!”
踏上寻亲之路的阿光,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他不知道此行的结果是什么,父母亲还尚在人世吗?养母说我是小七子,就是说我有六位哥哥姐姐,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他们都生活得好吗?如果当年我插队时和他们相认,那么我的境况和今天相比一定有所不同,是好一点还是坏一点呢?
长途客车奔驰在乡野的公路上,车窗外是一片养眼的绿色。本来对乡村没有一点好感的阿光,今天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阿光想,自从当年上大学离开之后,只有那次为了搜寻和白玫的谈资而回过一次乡下,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来乡下了,世事真是难料。
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少,阿光知道,他的目的地快要到了,一颗不再年轻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终于,汽车停在了终点站。售票员喊:“都到了,都到了。”
阿光问她:“请问,堤外村还有多少路?怎么走?”
票员说:“下了车,一直朝南走里把路,再朝东走里把路,就到了。”
阿光谢了她,急急地朝前走去,他恨不得一步跨到堤外村,一下就找到他的亲人。
一位在阿光后脚下车的老婆婆紧走几步,对阿光说:“大兄弟,你也去堤外啊?我们同路。”
阿光说:“那多好,我都不用问路了。”
老婆婆打量了两手空空的阿光一眼,说:“走亲戚啊,是谁家?”
阿光想,妙!真是瞌睡有人递来了枕头,忙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家,我是来寻亲的。你知道你们村谁家……送掉过小毛头呢?”他本想说卖掉,但是临时改口。养母说过,他是买来的,只是不肯说化了多少钱,可能是怕阿光听了心里难过吧。不过,就算养母讲清楚当初化了多少钱,那也不是什么线索,因为,养母说过,是转手又转手的。
老婆婆说:“好多年没有这样的事了,你知道,乡下也搞计划生育么。老早有啊,乡下人么,就想要儿子,小姑娘生多了,就送人,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年的事?”
阿光说:“不是小姑娘,是男孩子。时间久了,有五、六十年,算起来是解放前一年的事了。”
老婆婆又打量了阿光一眼,说:“哦,五六十年了,你不是说你自己吧?”
阿光点点头。
老婆婆笑,说:“五、六十年前,我还没有嫁过来呢,不知道。这样好了,我来帮你打听打听。”
阿光说:“谢谢你。”
可能老婆婆的幸福感满满地要溢出来了,所以,尽管同路的阿光只是个初次见面的人,她却一边走,一边用相当满足的口吻唠唠叨叨。她说:“大兄弟,你爹娘当年肯定是穷得没法子了,才把你送人的,你不要怪你的阿爹阿娘哦。那时候,过年也吃不起好的,能吃饱肚皮的人家算是不错的了,哪象现在,不管烧什么菜,味精想放多少就放多少,买得起!”
阿光想,味精想放多少就放多少,这就算是好日子?味精吃多了好吗?但他不想多说话,嘴巴里“嗯、嗯、嗯”地应着,眼睛却常常不由自主地盯着迎面走过来的人瞅,心里胡思乱想:或许这人是我的亲人?或者是亲戚?他又沮丧地想到:要是我知道父母亲人的名字就好了,就可以央求派出所帮忙了。不,哪怕光是知道一个姓也好啊,也比现在这样大海捞针要好得多呀。
老婆婆还说了些什么,阿光根本无心细听,只是嘴巴里含混地应声。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路,老婆婆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大兄弟,我想起来了,前面岔路口有个小饭铺,老板娘能说会道的,人也长得好看,所以人家都叫她阿庆嫂,她烧得一手好菜,她的小饭铺生意好得不得了。你去问问她,她的消息最灵通了,问她,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