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静夜,月圆。
这千百年来,水坎峰上似乎始终都是如此的静谧,无论外界如何纷杂,这座山峰便是如处子一般,静静地矗立于天地,仿佛这人世间的变迁,都于它无关一样。
那一湖清澈冰凉的水,就像是它的心一样,只是,那湖面上,风起水皱,似乎,也乱了。
从杻阳峰归来之后,亦瑶便是独自站在了此处,已是有半日光景。
夕阳沉下,皎月升空,这道令无数人痴迷的娇美身影仿佛是入定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上的衣衫早已是换了一件,那件肩头染血的素袍被她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和另一件二十多年前的同样溅满了星星点点鲜血的白衫摆放在了一起,压在了柜子的底部,仿佛,每一次的愁绪,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悄悄地将它深埋在心底,除了这深邃的湖水,无人能知。
身后,响起了轻轻地脚步声。
她缓缓的回过头去,却见亭子回廊的那头,若华师太正静静地站在了那里,神色中带着一丝疼惜,远远地看着她。
亦瑶的神色变了变,轻声开口唤道:“师父。”
若华师太慢慢的走了过来,经年岁月,似乎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影子,眉眼之间风华展露,年轻之时,当也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只是,面前的这个弟子,似乎还要更胜她一筹。
若华师太静静地凝视了一会,竟是缓缓的叹了口气,“听你师姐说,你自杻阳峰回来之后,便是一个人站在这里,晚饭也没吃,有什么事情吗?”
亦瑶慢慢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弟子……”
若华师太却是突然开口道:“此次下山,你见到他了?”
亦瑶心中猛然一惊,唰的一下抬起来头,目光中皆是惊讶之色,喃喃道:“师父……”
若华师太又是一声摇头叹息,“孽债呀!为师早就告诉过你了,再次相见的时候,你们可能便是刀兵相见的仇人了,你为何又是放不下呢!”
亦瑶脸色一白,咬着下唇,半天方才说道:“此次,掌门师尊要我们下山去查探魔教动向,还有一个叫‘天邪’的人,在涿光山死人谷中,弟子……弟子和他斗了一番……”
若华师太眉头一挑,轻声问道:“结果如何?”
“这些年,他道行的精进速度似乎很快,弟子已是难以胜他了。”
若华师太位列水坎峰首座已是多年,心中早已是波澜不惊,此时听闻亦瑶如此说来,不禁也是露出了一丝惊讶,似乎微微愣了愣神,缓缓道:“没想到啊,当年他也不过是崭露头角罢了,现如今倒是有这般境地,实在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其实,又何止是她,便是那天一教的堂堂掌门不也是同样发出了一声长叹?
“瑶儿,”若华师太收回思绪,出声唤道,“你的资质也是为师生平仅见,方眼整个天一教,怕也是无人能出你之右,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少年,若真是有那般惊艳之材,想来,还真是我教的损失了……”
“只是,”她接着说道,“一切都已是木已成舟,已成定局,当年,他在杻阳峰上说的话或许你比为师还记得清楚,他叫轩天也好,天邪也罢,终究,和我们已不是一路人了,为师的意思,你可明白?”
亦瑶怔然不语,最后,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那被夜风吹皱的水面,幽幽心思,尽付月色。
月色之下,杻阳山上,主峰之巅。
那座小小的石屋内,此时也有二人相坐而谈,一人乃是玄尘真人,另一人便是一直居于此处的那个老者。
石屋内,那张小小的方桌上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除了外面的月色,便是所有光亮的来源了。油灯昏黄的火苗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二人的呼吸都是极轻,风声掠过,便是微不可闻了。
这般对坐了良久,一直都是沉默。
老者终于还是缓缓的开口道:“你心中又有何事,竟又想起到我这来坐坐?”
“无事。”足足过了半晌,玄尘真人方才吐出了两个字。
老者却是轻笑了一声,略带怅然的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二十年前,魔教攻上山来,如此大事,你都没有找过我,如今,天下尚算安宁,你若是没事,又岂会移驾到我这来?”
“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有了几分好奇了。”老者看向玄尘真人,“现在会有什么事,比当年的正道生死存亡还更重要呢?”
玄尘真人叹息了一声,“当年,纵使魔教全力攻上山,有守山大阵在,虽然危及,我亦是不惧,你还记得当年那个人吧?”
老者眼珠往上翻了翻,“你说的是邪王明执吧?”
“他死了。”玄尘真人淡淡道。
老者的神情却是一变,差点便是站了起来,却是将自己生生的摁住了,顿了半晌方才说道:“何时?”
“两百多年了。”玄尘真人抬眼看了看老者,“游龙生,也死了。”
这一次,老者反倒是像平静了下来,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望着灯火,“游龙生,这世间难道有人能杀的了他吗?”
“心魔入体,自绝于世,真是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特地跑过来找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吗?”老者神情已是淡然了下来,生死之事,只怕数百年的光阴,也早已是能看穿的了。
玄尘真人却是摇了摇头,“二十年前的事,不知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