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忘忧居的倌人纷纷点燃红烛,将偌大的忘忧居照得仿若白昼。
忘忧居的重头戏正式开场。
开场舞蹈自然是唐朝宫廷、宗亲、勋贵、官宦举行宴会的传统保留节目,秦王破阵舞。
乐声刚刚响起,一群身着皮甲的胡姬随着乐曲纷纷登上舞台起舞,柔弱的身躯却跳出了雄壮的舞姿。
胡姬随着乐曲或是朝天伸臂,或是单膝跪地,或是身躯后仰,仿佛让人置身战阵。
如此奇妙的歌舞,竟没有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此刻,大多勋贵子弟还围在位于二楼的贵宾席,听着高悦的故事,倒嫌刚才的秦王破阵乐噪舌。
若不是这群胡姬跳的是秦王破阵舞,乐妓演奏的是秦王破阵乐,这群勋贵子弟都想冲下一楼,再冲上舞台,将这群演奏的乐妓和胡姬,一个个扔下场去,免得打扰他们听美猴王的故事。
曲终舞止,胡姬们还没下场,就听一楼爆发出一声怒斥:“哼,先帝所创舞曲,尔等也敢不敬?居然扎堆听那黄口小儿胡天黑地,只不过是仗着父辈庇荫,胡作非为、放浪形骸罢了。”
这一句话比秦王破阵乐还打扰勋贵子弟听故事,这群勋贵二代、三代,最受不得的就是旁人说他们仗着父辈的庇荫,胡作非为。
程处弼听到这声怒诉,脸色变得极为愤怒,对高悦道:“丫头,故事且停,待你程叔叔收拾了楼下噪舌之人,再来听美猴王的故事。”
高升一愣,求助似的看着高升。
这声训斥恐怕戳到了这群勋贵二代、三代的痛处,怕是有事端发生,高升忙让高悦回到席间坐定。
李明月无奈摇摇头,对于长安城内这群勋贵、宗亲二代、三代也是头疼。
程处弼发话了,李敬业站起身来,依着围栏往一楼看去,嘴上却凶了吧唧的喝道:“某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挤兑我等。”
只见一群在国子学、太学的士子一脸的义愤填膺,拥簇着一个手握折扇的青年士子,严然不惧的站在当场,与李敬业的目光遥怼。
居然敢回瞪自己,李敬业怒了,不管不顾,对在场的勋贵子弟一声呼喝:“楼下一群书呆子竟敢说我等只靠父辈庇荫,气煞人也,谁与某同去将这群呆子揍得满地找牙?”
程处弼在这群勋贵子弟中当属第一人,无疑,李敬业就是二号人物。
加上这群勋贵子弟本就是惹是生非的主儿,早就耐不住了,此刻听了李敬业的呼喝,纷纷捞起袖子就跟在程处弼、李敬业身后下楼。
他们也不问对方姓名,打了再说。
此刻已经闭坊,巡坊的武侯收了青楼妓院孝敬,只要不将有功名在身士子打出人命,武侯对勋贵子弟打架大多不理。
大不了大理寺关几日,父辈竹板招呼一顿,谁敢真为难他们?
待勋贵子弟们下楼,高升和李明月相视一眼,都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楼下的士子见勋贵子弟们气势汹汹,也纷纷捞起袖子,准备迎战,有辱斯文之类的东西早就丢到瓜哇国了。
勋贵子弟靠着父辈庇荫,在弘文馆厮混几年,就能官运恒通,封爵赏地。
而这群士子出身寻常,念的是国子学和太学,还要通过科举考试,才能在官场立足。
双方因为身份差距,入仕的途径完全不同。
勋贵子弟仗着父辈庇荫看不起这群士子,而这群士子仗着文采也瞧不上这群勋贵子弟,双方本来就有积怨。
此刻,又都饮了忘忧居的美酒,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檫出火花之后,一发不可收。
“打他娘的。”
也不知双方人群中谁喝了一声,顿时无数声喝骂响起,接着就是座椅板凳倒地,碗杯破碎的声音。
双方一打,在场的舞妓、乐妓无不纷纷惊叫躲避,整个忘忧居一楼一片狼藉。
高悦好奇,靠在围栏上观看一楼的战况,高升急忙把她拽过来,惹得高悦一脸的不情愿。
高升一本正经的教育自己女儿,道:“非礼勿视,知道么?”
高悦委屈的看看他,又求助似得看了李明月一眼,见李明月笑着没吱声,便一脸的委屈。
楼下乒乒乓乓打得热闹,二楼贵宾席缺清净了。
李明月见四下无人,忽然莫名其妙对他道:“有个现成的买卖,不知道你想做不想做?”
高升纳闷道:“现成的买卖?”
见李明月点点头,见有利可图,他急忙又道:“小娘子说来听听。”
“今夜,你若能在忘忧居拔得头等,将名伶杨妙儿贞元夺了,我便给你三贯。”
高升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出来,这买卖也太匪夷所思了。
论财力,他比不过底蕴深厚的勋贵、宗亲子弟,论文才他也比不了一楼在国子学、太学熏陶的士子。
很明显,李明月给他出了个难题。
“这买卖有点离谱啊……”
高升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骂李明月变态,哪有怂恿别人嫖妓的,安的是什么歹毒心思啊。
不等他将话说完,李明月就直接提价,道:“四贯,不干拉倒。”
“干了。”
由不得高升不同意,见钱眼开的他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心道,为了四贯钱,咱这颗嫩白菜最多让猪拱一回。
李明月当即笑道:“成交,一会儿就看你表现了。”
高升翻翻白眼,这个时候他倒是忘记了对女儿的言传身教,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跃然纸上。
忘忧居一楼的战况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