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慕容善当真无人见过,像是青灯下的古佛,厚重地叫人肃然起敬。
棉凝心惊,不敢随意说话,便垂手侯在一边耐心等待。
等到她几乎以为慕容善不会搭理她时,她听到了一道很小很小,细如蚊虫般的一句“嗯。”
棉凝连忙推她去铜镜前重新收拾一番,待到一切规整好后,柳家兄妹二人来到。
那一瞬间,慕容善又变成了那个浅笑盈盈,不争不抢淡然的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眼的人。
因为柳夫人只给了三人半个时辰的放风时间,慕容善和兄妹二人便掐着点在灯会人不多也不少,恰好够热闹时到达。
“因为人多了,拥堵就不方便。人少了,冷清的就不好玩了嘛。”柳昕昕笑嘻嘻的跟在一旁,一会伸手摸摸形状不一的花灯,一会儿又瞅瞅那些挑子上的小玩意。
慕容善瞧着她活泼好动的身影,一时不由生起艳羡之意,“那你可要仔细点了,这会儿人虽不多,可也不少,我与义兄待在一起不会轻易叫人群冲散了,可你这上蹿下跳的,我们俩的眼睛可跟不上你。”
柳扶风比她大,她唤柳夫人一声义母,自然唤柳扶风一声义兄。
柳扶风一边仔细推着她不被人群挤到,一边冲跑出三丈远的柳昕昕斥道:“小丫头片子,你敢跑远了回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柳昕昕站在三丈外的一个摊前,惦着脚想去够那挂在上面的小饰品,闻言头也不回的嘟囔道:“我这么好这么活泼的妹妹你才不舍得打断我的腿,哈哈哈哈。”
女孩儿如银铃般的笑声越过层层人群落入慕容善的耳朵,恍如破空,让慕容善眼前忽然一顿迷糊。
“善善,别跑了,跑远了哥哥就找不到你了。”
“善善,我们得回去了,再晚一点被爹知道要打你了。”
“才不会,爹爹打我哥哥会保护我的,嘿嘿。”
这是属于六七岁时慕容善与慕容舒的记忆,同样的时节,同样的事件。
可她都许久不曾记起这记忆了,先前回想起与长孙无羡认识的经过还是在梦中,这会儿脑海里怎又冒出这段记忆了呢?
真是奇怪。
慕容善并未多放心上,只觉得大约是触景生情,才叫她想起了原主的记忆吧。
那厢先头还和柳扶风拌嘴的女孩儿,转头就跑过来一屁股撅开柳扶风,带着慕容善就往另一边跑去,显然是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看那边有人在河里放许愿灯,我们也去放个吧,许愿善善姐姐身子早日康复,和我一起气死那个坏蛋。”
听着前半句慕容善有些动容,在听到后半句顿时嘴角一抽,感情这丫头的目的就是想她好起来和她一起气死柳扶风……还真是……单纯的让人哭笑不得。
柳扶风起先还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后头,闻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连忙扶着旁边人伸过来的手稳住身子,扭头又见那两人走远,匆匆对这人道了句谢。
忙得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瞧见一角做工精致的月白色衣料,便赶紧追上去,拧着柳昕昕的耳朵把她揪到一边,“放什么河灯,河边寒气重,要放放天灯去。”
说着扭头就把慕容善带离河边,也不管柳昕昕是否跟得上,反正料到她会过来就成。
长孙无羡负手立在原地,盯着那人被柳扶风带走远后,泛白的唇抿了抿,面无表情抬脚走了。
慕容善三人买了两个天灯,寻了一处宽阔的地儿就开始大展拳脚。
慕容善帮不上忙,拿着火折侯在一边,等柳扶风和柳昕昕手忙脚乱的一人拎着一边弄好后,她才弯腰去点火。
本来今夜是无风,可不知怎地就在要放灯时忽然起了微风。
慕容善见那两人因为放个灯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打趣道:“放灯要齐心,你们俩行不行?不行让我和棉凝来。”
两人蹲在灯旁嘀嘀咕咕,“行行行,你就老实坐在那儿看本小姐怎么把这灯放起来吧。”
话刚说完,便见另一个人毫不留情的伸手朝她后脑勺招呼。
“少放大话,你给我认真点。”
慕容善搓着手笑容可掬的冲不远喊道:“那你们可快点儿啊,别灯没放起来,让我叫风给吹走了。”
人还没被风吹走,不过她身上倒是忽然被风吹来一件髦。
月白色的,带着帽子,覆在她原本的狐裘上,把她从头到脚遮的一干二净,那宽大的帽边直接盖住了她的眼睛,将她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只能瞧见一只从后伸过来的修长指尖,一闪而过,如玉的干净颜色,让她的心猛地悸动了下。
慕容善一怔,回过神来后心脏忍不住的颤栗。
她几乎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取下帽子,又怎么扭头去看他的,只见那月白色的身影信步闲庭,缓缓汇入人群。
他身边拥着万家灯火,可她眼里竟只容下了他一人。
慕容善眼皮颤了下,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刚说完一句冷,他便听见了,是跟踪她许久,还是恰好只是巧合。
棉凝觑了眼自家小姐,又瞅瞅那几乎快被人群淹没看不见的人,抿着嘴欲言又止。
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太子殿下跟了一路。
从柳小姐要去放河灯开始,到买了天灯来这里,太子殿下便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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