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时间,本因坊太平没有说一个字。
“织田信长这几日该回来了!”安井福源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接着说道。
“我先走了!”本因坊太平闷闷地说了一句,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从安井福源的视线中离开了。
安井福源勾起了唇角,一只手撑在地板上,意味深长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两年的时间,本因坊太平像丧家犬一样缩在安井的羽翼之下。
安井福源和安井滕虽表面上答应帮助他复仇,并复兴本因坊,却并没有去约定的那般给予他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或者说即便织田家交出了一定的兵权,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安井家也确实没有什么机会与他们一争高下,只能默默地隐而不发。
本因坊太平一直明白,自己不过是安井培植的一枚棋子,还是一枚只要到了该舍弃的时侯便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但为了他心中的目标,他心甘情愿,在当棋子的同时,他亦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
如今两年过去,他的手上多多少少有了些许能驱使的力量。
*
织田信长回来了!
这是京都上层最近两日都知道的事情,织田秀一就这么一个儿子,却也对他严格至极。
自上次国手大赛一战,织田信长输给空海之后,便被下放的军队中去了,这一去便又是两年。
而今惩罚结束了,织田信长这才再度被召了回来。
织田信长回京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青云寺,他是冲着空海去的。
两年前的那一战,他如今还耿耿于怀,为此,两年的时间,他下了不少苦功夫去钻研棋谱,如今,已是与过去大不相同了,至少,在他自己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幽静的山间,一间小小的寺庙掩映在一片黛绿的树影之中。
织田信长只身一人,骑着红棕色的骏马,直奔寺门,走在蜿蜒台阶前,他舍了吗,徒步走了上去。
敲开寺门,站在他眼前的表示一张熟悉的脸——被他的执念印刻在心中的空海。
比起两年前,空海的个头高了一小截,但身形并未有多大的改变,脸上依旧是当年的天真无邪。在见到织田信长的时候,好似还有些错愕。
“是来找师父的吗?”一句话自空海口中脱口问出。
织田信长也有些错愕:“不,不是,我来找你!”
“找我?”空海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人,竟像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空海,两年前的棋局,我来找你赢回来!”
空海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盯了两秒,恍然大悟:“哦,信长君。”
“想不到,你的记性这般不好。”织田信长微笑道。
“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什么都惦念那便不是空了!”空海望着他做了一个佛门的标准动作。
“可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输了棋局的人!”织田信长低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有如沉静的潭水。
“好吧……”空海叹了一口气,而后将织田信长请进了寺中。
并不大的山寺中其实也就剩下了空海和他的师父净空两人而已,织田信长的到来倒使得这宁静的山寺增加了几分人气。
织田信长在山寺中小住了几日,一来二去,空海便和织田信长成了好友,虽年龄上差得有些远,但空海喜欢织田信长的耿直,织田信长也欣赏空海的豁达。
只是,织田信长发现,即便是两年过去,他下棋还是没能下赢空海。这使得他依旧不甘心。
所以下山之时,他便提议请空海随他回京都小住,出乎意料的是,空海竟答应了,因为他想去看望两年未归本因坊太平。
*
漆黑的夜里,空气中隐隐传来花香,空海拿着书信站在了门廊之上。
信是他进入京都府城门的第一天收到的,来自本因坊太平,照顾着他长大,而今却两年杳无音讯的人。
出门,去到约定之地。
白衣黑斗篷的武士如约而至,斜靠在他面前的柱子上,似乎等了他很久。
只是一眼,空海就认出来这个身影,但他已不似从前那般激动,他现在原地,望着那个透着一丝白的影子开口:“师兄,好久不见!”
“空海,好久不见,师父还好吗?”本因坊太平沉声开口。
“很精神!”
而后,空气中不再有声音传来。
沉寂了好久,本因坊太平才接着淡漠地开口:“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问,师父说,心不空,不成佛,自成为日海起,你的灵魂还活着另一个人,既无缘,便不问!”空海说得简洁而快速。
良久,又是一片沉寂。
“那便换我问吧!”本因坊太平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看像空海,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
空海平静地望着他,并不做声。
“你跟着织田信长做什么?”这是本因坊太平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却也是最后一个。
空海错愕地看了本因坊太平两秒,竟有些错愕:“下棋,玩乐,顺便来看看你!”
“如此,甚好!”本因坊太平只留下了这四个字。
末了,像是过了很久,本因坊太平才补充了一句:“好好照顾师父,还有你自己!”
抬头离去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是决然,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空海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没有回答,看着他就像当日在山寺中离去一样再度离去。
回不来的终究回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