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田田没有米小豆敢对外婆说不的勇气,这样的穷日子她过够了,她一点也不想再过下去了。一旦有了脱离的希望,再让她多待一秒都觉得忍无可忍。何况米小豆的表现根本就是不想理她,那她回去不是找罪受吗。
“外婆,外婆,您别生气。”忍下自舌根上泛起的阵阵苦涩,米田田极力的想要表现出乖巧的样,“我不是不想把肾给妈妈,我当然想救她了,她是我妈妈。”
“外婆,您别生气啊,您别生气,我只是害怕,我没开过刀……我是怕疼……”
肾脏移植一定要原主自愿,所以弥老太太才演这么一出。眼看达到目的,弥老太太的表情缓和下来,做出慈爱外婆的样子,“你别怪外婆,手心手背都是肉。外婆也舍不得你受苦,但是救你妈要紧。”
“嗯……”米田田含着眼泪点点头,随后蓦地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我姐配型什么样啊?真的不行吗?我和我姐都是我妈的女儿,怎么我行她不行?”
如果不是米田田挑衅的眼神,米小豆顶多会认为她是想在外婆面前邀功。但她的眼神明显内涵更多。她是什么意思呢,想说她报告做假不敢移植自己的肾脏救妈妈?想用这个证明她不是亲生的?狗血剧看多了吧。
“不是说亲属的成功率很高吗……”
然而弥老太太不疑有他的瞪她一眼,“问那么多干什么?出去把手术的意愿书签了,剩下的不用你管。”
米田田话还没有说完被外婆堵了回去,但受过教训的她再也不敢忤逆外婆,只好悻悻的走了出去。
她哪里知道,弥老太太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亲疏。弥老太太做为弥家的掌门人,里里外外的孙子孙女着实不少。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有失公允,那些为了钱不择手段怀上弥家孩子的女人难道不坏?带回来的没带回来的,弥家的孙子辈里,米田田不过是其中之一。就连懦弱贪婪都如出一辙。
但米小豆不同,不仅眉眼像她妈,性情也像极了她妈妈,让她又爱又恨。她总是拿她们没有办法。生活里她喜欢那些贪婪的人,因为她有钱,她轻易就能看穿他们掌控他们。但她也厌恶贪婪的人,因为他们肮脏的灵魂令人作呕。对小豆,最初的抗拒过去毫无疑问的就变成了欣赏珍惜。她就像她的妈妈一样,是淤泥里生出的那一朵莲。
如果在米小豆和米田田之间选择,最好的东西当然给米小豆,有危险的事情当然让米田田去。
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分外老实的梁寅,这个小子比他爸滑头多了。
……
有弥家和梁家两方人马的准备,手术事宜很快就准备就绪。米小豆亲手将妈妈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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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豆在医院里好几天没有好好合眼,时间无声的流淌,让她有些麻木。看着窗外的阳光灿烂,不免有些恍惚,今夕何夕。白天里,居然隐约听到阵阵鞭炮声。
妈妈醒过来的时候,她正看着窗外融化的冰棱发呆。
妈妈的手一直握在手心。
手心有点痒。
是妈妈的手指动了。
米小豆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做梦一样盯着妈妈看了几秒,“妈,你醒了?”
小豆妈的嘴角无力的牵动了一下。
“妈,”眨眼间泪珠滚落,米小豆努力保持镇定,“你等着啊,我去叫大夫,你等着啊,你听话。”
缓缓的眨了眨眼,小豆妈算是应了。
米小豆百米冲刺一般冲向办公室,“医生,医生,我妈醒了,我妈醒了……”
跑出妈妈的视线的时候,米小豆才开始崩溃。连日来的压抑犹如盖顶的巨浪,瞬间淹没她又瞬间退去。
她从人间跌进地狱,从地狱到了天堂,从天堂落到人间。一身冷汗。
悬着心终于放下。
听闻消息,弥老太太和梁寅很快就来了。
来的时候正赶上医生做完检查。
“真是个奇迹啊。”专家们做完手术已经回去休息,收到消息以后即便赶来也需要一些时间。当班的主任医生反反复复查看小豆妈的情况,“真是个奇迹……”
“医生,我妈情况怎么样?”擦掉眼泪,米小豆的声带依然在抖。手术以后,妈妈昏迷了多久?她以为她醒不过来了,她以为她要再将她推进手术室,她以为她脑袋里那块淤血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但她现在醒过来了。
“醒了。”主任医生对这个结论下得很是谨慎。这可是国内外专家联合会诊的病人,一点点差错可能会丢尽自己的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情况应该是好转了,手术很成功,各项指标也都在恢复。脑袋里的淤血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吸收,有没有压迫神经可能还需要一些检查确定。”
……
医生一走,弥老太太就填满空位。
微微颤抖的手指划过小豆妈苍白的脸颊。
一个母亲的柔软脆弱,在这一刻,哪怕是叱咤商场翻云覆雨的弥老太太也无法掩饰。
“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们都不止一次的想过再见面的第一句话,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应该用什么样的词。但此刻,那些都已经不重要。这只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日常的关怀责备。
小豆妈看到老太太显然也很激动,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泪珠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差点死掉的人,还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呢。
“哭什么?”明明自己也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