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平庸的人,从出生,在称重的时候,护士大概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个人形大玩偶,而且很吵。也许在仔细注视着我时,护士会说一句:‘又是一个孩子。’
天啊,又是。
而在我被我父亲抱在怀里的时候,我那个前半辈子都在务农,后半辈子大概也是会一直务农下去的父亲,大概会很失望地说上一句:‘怎么又是一个女孩。’
天啊,又是。
在我终于有了对自己的感知时,母亲想把我送到好一点的幼儿园,父亲想要争执,说家里面的米粮已经不多了,可母亲说了一句话,打败了父亲:‘她不学习,我们家就没有米饭下锅了,你希望她又是一个流氓?’
天啊,又是。
在我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上学——那是我二姐,一个非常能打的人,从某家成衣店抢回来的——的时候,我毫不例外地从班主任那蹙着眉的眉头上,蠕动的口型中,得到了一个意思:‘又是宋家的女儿。’
嗯,又是。
之后又是普普通通的八年学习生涯,没有爱情,友情也是一碰即无的水中月镜中花,可见而不可及。自己偶尔午夜梦回,也会幻想,如果自己能有更加美好一点的人生,又会如何?
可是,生活如同一潭死水,不起波澜,直到初三的一个冬夜之中。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已不记得是那些人提议的组织一场聚会,纪念即将拼搏的的一年——但在那样的普通初中里,或许会有一两个特别拼一点的,但要想全都心怀壮志胸有豪情,那就太过于强人所难了。不过当时自己的一个朋友还是拉着自己去了,理由是:‘如果不放纵一下,你到了高中就又是那种样子了。’
是啊,又是。
所以我跟着去了。
大多数人很喜欢喝酒,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整个酒店都充满了狂躁的气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下,头昏昏沉沉,偶然又被那个刚吃醉了的人张着嘴吐了一口臭气,胃中便一阵抽搐,刚吃喝下去的东西,瞬间翻涌了上来。
“呕...”
呕吐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没有注意了方向,没有注意对的人,下场就惨了。
“你敢...敢吐老娘?”
一个狰狞的面孔,头发和脸上全都是秽物,坏了妆容的人,比谁都丑,但她打在人身上的拳头,也比谁都狠。四周人都或是冷漠,或是嘻哈,或是从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透出些可怜的光。
痛是在所难免的,身上也多了一些人体排泄物,还多了些碎玻璃。不过无妨,反正曾经醉酒的母亲,也做过这些事情,无非就是这一次下手更加没有章法,自己不需要护着身上要害而已。
“你还好吗?”
这是刘辰...这叫什么话,你见过哪个好人会是这副模样?而且现在所有人都走了吧,这样子假惺惺地问,有什么意义——不,也有可能是想要嘲笑我,看看我的狼狈样。
一想到这,心中就无名火起啊,打我的人我得罪不起,你一个社会福利院里出来的垃圾,也有资格来嘲笑我吗!
我恨恨地正要抬起头,却看到了他身上脸上,无处不是淤青疤痕,但哪怕如此,他还是一脸纯净,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快起来吧,去厕所里洗洗。对了,我刚才趁他们不注意,打包了一些能吃的,等下分你一半。”
我木然地被他扶起来,然后被他送到了厕所边上,木然地洗了脸,望着镜子里那满是伤痕,但是血已经止住了的脸,心中不知为何,好像有点颤动。
生命里好像第一次受到过陌生人的好意,不,不是好意,他这个人本来就丑,绝对是觉得我这人可以做他的女朋友——什么嘛,我哪怕是一个农民家庭的人,也要比你一个社会福利院里出来的人要好!
这么一想,好像心中点燃了一把火,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敞亮了,对,那人一定是心怀不轨,我听我爸说社会上有相当一部分的男人,臭不要脸不知廉耻,和多个女人发生关系,真是丢脸的很!
这么一想,似乎可以解释得过去了,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而且,眼里热流涌动...
我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给排除出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心术手段,将来自己一定还会遇到更多,更多...
对了,自己应该变强,努力读书,努力,那个打人的混蛋,靠的不也是她爸妈的权势吗?只要我努力地读书,比谁都更努力,那么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比她父母更强,更有权势的人!
我不要再受人欺负,我不要爬得更高,我要比谁都高,我要比任何人更有权势,我要让欺负我的恶棍流氓全都进监狱去!
......
“你的样子看上去有点不对啊,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刘辰大清早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将干燥一些的小树枝扔到了火堆里:“唉,昨晚上幸亏没有下雨,衣服已经干了大半了。等下你再把衣服放在火上烤一烤,要不然太湿了。”
扔给了宋莜一个肉包,刘辰继续抬头望天:“看这个天气雾蒙蒙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啊。”
然而宋莜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刘辰也习惯了她的样子,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看这样子方圆几百米应该都是没人的,希望今天的运气能稍微好上一点,至少要看到一点建筑物才行。”
说着,刘辰看着还剩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