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兀自发着呆,房门却蓦然被人轻轻推开来。
邢知儿有些忧愁的脸探了进来,又双眼微亮。“祖母,你总算醒了!”
她掉头就跑。
池净失神地盯着半开的门一会儿,“知儿被吓跑了?”
也是,也难怪啊。任谁看见自己家里行将就木的老祖母床上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哥,谁不吓得拔腿就跑?
将离没有说话,横过手来搂住她的腰,睡意仍浓:“净净,如果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这一年来,他也几乎每晚夜不成眠。
池净身子一僵,“我……”
她“我”了半天,终究叹道:“大师兄,我现在这般模样当你祖母都绰绰有余,你要不要也叫我祖母?”
将离唇畔那抹满足的笑瞬间定格。
门再次被粗鲁地推开,邢知儿端着两碗香喷喷的菜粥走了进来,“祖母,祖父,都起床吃点粥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池净一时气紧,又咳了起来。
祖……祖父?
“知儿!”像葡挞皮般布满老人斑的老脸一红,又恼又羞又涩,“你在说什么呢!”
“祖父,我做了祖母最爱吃的芥菜粥,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你快试试!”看池净那模样,邢知儿乐不可支,乐了一会儿后又招呼起将离来。
将离替池净顺了顺气,这才点头,轻“嗯”了一声下了床。
他还有脸“嗯”!
池净暗地里瞪知儿一眼,可那丫头却对她鬼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转眼又去讨好她的“新祖父”去了。
伺候着池净洗了脸,邢知儿扶着她也来到桌边坐下,将离这才与她一同起筷。
一顿饭吃得池净是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吃完了,她终于想起正事来了,“大师兄,喝完这碗粥,你就走吧。”
离开这里,离开就快要死亡的她。她再也不想伤心,也不想再看到谁为她伤心了……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去,那滋味太痛了。
将离放下勺子,“净净,你还没说完你为何变成如今这样?”
邢知儿识时务地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招呼“祖父的师弟们”。
房里静悄悄的,又余下他二人。
“我昨晚……还没说完吗?”池净愕然道。
“嗯,你说了一半。”将离擦了擦嘴,好整以暇地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接着往下说,净净。”
她捂住了嘴巴,支吾道:“大师兄你别靠那么近,我……老人家的气味不好闻。”
衰老,是每个人都无法抗拒的。而老人身上有老人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并不是他们不讲卫生。
除了体内新陈代谢变得缓慢,身体机能频繁出现故障,从表面皮肤的松弛到五脏六腑的消化排毒功能失灵,老人们身上散发难闻臭味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毕竟,哪怕一座房子住了七十年,也会有年久失修,设备老旧的毛病,何况人体?
有烂苹果气味的老人,多半得了糖尿病。口中有浓郁腐烂酸臭味的,则多半消化器官出了问题。尿骚味严重不得不说,这是最常见的,则多半是肾功能衰竭比较厉害而导致的。
而这些气味,因为老人的衰老而产生,容易让不少年轻人认为那是死亡的气味。老人味越重,离驾鹤西去的那一天就越近。
其实池净身上的气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毕竟她平时里衣物勤洗勤换,吃睡又定时,生活习惯并无不良之处。虽然她已经油尽灯枯,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老人,所以她的老人味很浅很浅。
可是,谁不愿意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一直到死都能留个美好的印象呢?
像如今这样,算什么?
他仍是立若兰枝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奇门第一公子,而她却已经是白发婆娑,垂暮之年的口臭老婆子。
这算什么啊?
哪知将离再次浅笑,将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池净表面上顺从着,心里却快要尴尬死了!
是不是因为外表老了,所以心也一定会跟着老?此时此刻,与将离亲昵至此,她发誓她此刻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
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我没有觉得你身上的气味难闻。还有,我很高兴能提前见到你白发苍苍的样子,不用等几十年以后。”他语气里是对她满满的眷恋。
“我将离,以命起誓,定必会想办法替你把寿命要回来!”将离抱着她,恨声道。
“要不回来的……”虚通就是一个变态,在吸食了她的血以后功力更强了,窃走她的寿元之后外表更是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更何况他手头上竟有能对她起作用的mí_yào!
他们有多少人上去都只是送人头而已!
她怕了,真的怕了,她认怂了行不行!她没有女主光环,也不是什么救国大英雄!她死不足惜,但别人的生命同样金贵,她不要再有任何人为自己牺牲!
“那日,聂大哥与我趁着虚通被月蚀所影响,身体变得虚弱不堪,合力将他斩杀。我们明明看着我的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那是心脏所在的地方,绝不会出错的……”
将他杀死之后,她甚至还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
有的人心脏会长歪的,所以她所插的位置是正常人心脏的位置,却难保不是虚通这种妖人的心脏所在的位置。
所以为了预防万一,她把虚通心脏附近都捅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