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裳慢慢侧倒身子,枕到凤承天极柔软舒适的枕子上,深深闭上眼。
她其实,一直都有去自我否定这件事。
但,好像,凤承天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揭她的短。
譬如此刻,他又在她心上插了一刀:“应惊鸿想你死,应风。”
她将一侧另一只枕头抱起,就朝床下砸去,闭眼朝那人吼:“胡说,胡说!谁曾告诉你那群持刀壮汉是应惊鸿派遣而来的人?再说即使是,他们要杀的也是跋扈小姐,不是我!我从未与应惊鸿见过面,他怎么可能会杀我?”
即使,她心中清楚,或许应惊鸿从她填写的应家军报名簿里得知了她的所在,后以那跋扈小姐为幌子,将其逼着跑到了东市,遇到了她应风裳,再求她帮忙。
再之后,或许那执壶小姐会死,然后一群人便报官,将这污案推到她身上,应风裳落入冤狱,自此神不知地死去,应惊鸿再无牵绊。
风裳想,那跋扈小姐即使逃了,大抵最后也死了吧。
若没有遇到凤承天,她此刻便不是在皇帝寝宫飞霜殿,而是在长安牢狱候斩。
而想到皇帝寝宫飞霜殿,风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多么大的蠢事。
她怎么敢在龙床上滚了几滚,还把皇帝的枕头扔到地上,并且骂他在乱胡说?
天子无谬论,即使是谬论,那也是圣旨,不得有人反对!
她此时只怕比那落入长安冤狱还要前途堪忧。
她立刻狗腿子似的从床上下来,跪到地上,头磕至地板,便再不说话。
前方男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好像他根本不知,如今发生何事。
风裳保持着那姿势许久,久到她的伤口疼了又麻木,麻木完之后又是连着心的疼。
可前方只有茶杯与茶盏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风裳的身体逐渐不支,又加着受伤失了不少血,长安夜风亦微凉,她的头晕眩起来。
“皇上,御医请来了,可要请进去为那小公子治病么?”
风裳迷迷糊糊中只听到太监唐康问完话后,凤承天轻嗤笑了一声。
他在笑什么?
笑她张狂大胆,其实蠢如猪么?
“你的名姓。”
风裳从地上抬头,努力睁着眼看向一身明黄的男子,唇无力抬起,发出三字:“应风裳。”
之后,不省人事。
她是再无力支撑。
凤承天将唐康叫了进来。
唐康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风裳,先是哎哟一声,接着意识到自家皇上心情似不是大好,遂急急收了声,只叫御医进来给其看病。
凤承天看着御医跪蹲在地上给风裳看病,另一个病号则更为寒酸,昏睡在地面上,身上沾了尘土。
“唐康,去将她送到西内苑,安排住所给她。”
唐康拿着拂尘的手一抖,眼中毫不遮掩地浮上惊讶,结巴道:“皇上,那是皇城北衙禁卫军所住之所,您是要给她安排那住所?”
唐康实已知风裳身份,只是看着凤承天不戳破,他便也装作不知。
但此时一听主子竟是要把这位娇滴滴的女子送入一群大男人所居之所,唐康有些想不开。
“唐康,你最近话颇多。”
凤承天没说什么,只推门走出了飞霜殿,步入皇城月光,向远而行。
唐康看了看从龙床上滚下的丝枕,以及被蹂躏至凌乱的龙床,他忽然间越发有些想不开。
他是未曾见过皇上允哪宫娘娘来他宫殿留住,更未见谁曾敢将龙床弄至如此杂乱。
这且不说,若皇上对这位应姑娘动了心思,倒也还好解释。
可若真动了心思,又怎会舍得把自己心爱之人送到一群男人所居之地。
那些禁军多为壮年,若应姑娘被发现了女儿身......
唐康不敢揣测帝意,只能匆匆命宫人将殿内收拾一番,并招来马车,将风裳带去了西内苑。
而另一方,凤承天却是去了延英殿,是他日常批阅奏折,商议朝事之地。
到达延英殿时,殿中十一王爷凤承易,太师常娄以及大理寺卿严华已候在殿中。
他们见到凤承天,纷纷恭敬地行了礼。
凤承天踱步到上首,坐下。
方一入座,严华便苦笑着上前打了一揖,道:“皇上何苦作弄微臣,这严华于东市街头硬抢白面小倌的名声已散布尽长安,严华龙阳之癖想来是要被世人以讹传讹了。家中拙荆尚自生着闷气呢。”
凤承天瞟他一眼,丝毫没有抱歉之心,只嘲道:“你与你家拙荆恩爱年年,朕出了些考验于你二人,感情便受不得了?”
严华有苦难吐,只能又无奈摇头,负手而立。
凤承易被严华一张苦瓜脸逗得微微笑起,但于凤承天面前又不敢过于放肆,一双肩膀因憋着笑意,都开始抖动起来。
接收到来自凤承天的一瞥,凤承易这才立刻努力扳正面容,低头禀道:“禀皇兄,十一已将应风关押大理寺之判决昭告长安民众,白逍想来应看到了。”
凤承天拿起桌边一案牍,边看边点点头。
凤承易看着凤承天一副淡然模样,颇有不懂,只又问:“皇兄,十一仍是不明,为何要瞒着应风白逍之事,那日你我二人前去酒楼,白逍明明已答应入朝为官,执掌国子监教化,可为何你又偏偏放了他,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还从宫外带了一拖油瓶回来!”
凤承易实在是不明白,皇兄为打动白逍入朝为官,以其在天下才子士人间的影响力来操纵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