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回府,幼章洗漱完,在炉前烘头发,疏影抱着弧来,插着从梅园带回的那枝梅。
梅香隐隐,疏影问,“姑娘,我是放在窗边的好,还是放在案上。”
幼章侧头来看,灯光里,这枝梅颇为水泽,“拿进卧室里,放我床前罢。”
“哎,好。”
头发烘干,披一件单衣,也该上床歇息了。
窗纱朦胧,月色也淡了下去。
从卧室走出来,疏影瞧见窗外伸起的零星一点,稀奇道,“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天边放灯呐。”
“寻常人家祈愿,不讲究时候。”
“可也没道理在寒冬腊月天呐,这灯竟也飘得起来。”疏影嘀咕着,走出门。
冬日里严寒,可幼章却在檐下摆了一张桌子,此时望着风飘,嘬着笔头,寻摸着灵感。
香涎给她端来张炉火,在她脚边,紧着怕她被风吹坏了身子。
幼章却不在意这个,并不觉得多冷。
只是院中景色太过荒芜,没什么要点,这时候看去,才发现,这一整座院子都不怎么好看,未免太素了点。
寻摸着动笔,可实在没有思绪。
正此时,临墙有断续的琴声传来,沉涩回旋。
疏影见着,给幼章盖斗篷,听笑了,“临墙里怎么还有声了,这都静了多少年了,”再一想,把自个儿惊到,“哎,这该不会是刘公子罢。”
这下子可让幼章提起了精神,她放下笔,细细听一听,简直难以置信,“他还会弹琴?”
乐完觉得不好,哎,这人……
回头看一眼,丫头都在乐,香涎抹着笑,“姑娘,可该认真听一听。”
幼章起身,手里攥着斗篷,怎么也听不下去了。
疏影身后笑她,“叫你这几日都不理他,这下好了罢。”
话虽这样说,只墙外琴声沉碎,又为阴绵,若不是大家所奏,到不了这个功底。
毕竟幼章不了解刘景真,塞外经霜,有这样的手艺也说不定。
幼章往屋内走,疏影喊,“姑娘,不听完了吗?”
“不了。”
又过了两日,该是幼章及笄的日子。
此次之礼,照着日子推迟了些许,是苏州烈的意思,需是及笄过,亲事就定了。
插簪那一刹,幼章点点水,见着周遭人恭贺,才明白,她是真的长大了。
前头行礼毕,老太君亲赏了她一道素净的妆面,幼章谢过,受了恭贺,第一次见着了刘家那头的人。
国公夫人,名不虚传,这位当家太太应是刘景真的母亲,便是膝下无子,认了刘景真这一个儿子。
国公夫人早年也是关外出入的一把手,虽安置在内宅,眉宇间却也不是一般的凌厉之色。
见到幼章,一眼便知是羸弱蒲柳之态,国公夫人脸色当即不怎么好。
逢幼章上前行礼,国公夫人略点点头,姿态冷了些,“嗯。”
幼章未免尴尬,只是人家也没说什么,便不再讨嫌,家里太太说些什么话,她只听着,一旁便不再出声。
宴礼毕,宁氏略略与这位国公夫人说起了期字一说。
话才提了两句,不料就遭到冷场,“还是得等名由结束再说,急着约期,只怕到时八字不合,惹得难堪。”
宁氏怔住,完全没有想到这人说出如此薄面的话,当下气的脸红,绕是性子慢,也耐不住她话里的嫌弃之意。
现下太君不在,这屋子里只有宁氏当家,怪不得惹得她说出如此难堪的话。
案上摆的茶,国公夫人也没喝几口。
闲聊之余,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再回宴前,送客出东门,幼章掺着老太君的手,迎送客人。
客人纷纷走出,一亭之隔,幼章见着了远处站在几位兄长身边的刘景真。
她看去时,恰逢刘景真望了过来。
幼章及时转头,与老太君说话。
老太君拍一拍她的手,“送一送国公家太太,就在前头,送到亭下,日后总是要相与的。”
幼章摇头,掺着老人家,“不了,方才夫人便与我母亲说,我与她家公子八字有些不合,若是这般,不为亲眷,我送她出亭,再讨了她的嫌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
国公夫人一句言说,就被幼章这样兜了出来,现下不光府里老太君知道此事,便是幼章父亲也听说了。
苏州烈是个硬脾气,听到自家女儿被人嫌弃,自是生气,问宁氏,“当真没听错?”
宁氏怯惧,但还是点头,“我只道这夫人是嫌弃我的原因,却说了这样的话,牵扯到宁儿,委实不好受。”
“这是什么话!”苏州烈气极,想一想,此前来定亲时,刘国公不是这副态度,“这个刘国昌!”还是要私底下问问才是。
那里一道回府的国公夫人,哪里知道那个看着闷不做声的丫头其实内里是这副脾性,当面就摆了她一道。
再思一思她的模样,当即恶寒,打心眼里瞧不上她。
马车停住,初初从车上下来,就见着自家大公子在门口侯着。
再看去,脸色还不怎么好。
“母亲,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哪样的话,也是实话,“大郎,就在门口这样待母亲说话,教养哪里去了。”
“母亲。”
看刘景真的模样,国公夫人是觉得心里想得没错,那丫头,果然不是个正经玩意,“大郎,母亲也没说错,都是为你好,这门亲也不是我所嘱,你父亲一时脑热,才替你看了这样一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