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十里。马车銮铃叮当,李孚如老爷兴奋地放走一只信鸽:“知道吗?你们姐姐跟你们身边的嬷嬷翻脸了!”
萌蠢孩子百里止完全没有人生的危机感,天真的扬起沾着糕点屑的小脸儿:“舅舅,什么是翻脸?是像上次舅舅带我和姐姐看的,一个人那个很多脸,一扭头就会变的,那个戏法吗?”
那个叫变脸!百里芸小脸一抽,无语扭头看窗外。瞧瞧,就是因为有个真正四岁娃儿的样板活生生地杵在面前,她才如此地适应困难啊!
虽然上辈子她也是个直白的妹纸,但让她装作这么蠢,辣肿么可能!
城外三十里。乌篷船悠悠地向前划行,李孚如老爷开心地放走第二只信鸽:“这次是真的闹大了。你们大姐不欲跟那老仆妇翻脸,那老仆妇竟反过来跟你们大姐叫板,还敢跟当家主母大小声!你娘再不发威,老虔婆一家子都要拿她当病猫!啧!”
郡守大人嘴上说着义愤填膺的话,语气却非常欢乐,还趴过身子神秘兮兮地跟龙凤胎商量:“看来今晚上你娘都没空管咱们了,要不然咱们趁机跑远一点,来个彻夜不归?”。
百里芸一手抓瓜子,一手默默捂脸。舅舅,你这么自觉地把自己一个堂堂郡守跟两个四岁孩子归在“咱们”一类,躲你姐姐的追捕……大人,您的节操呢?
李孚如和百里止一路叽叽呱呱地说话,百里芸面无表情地默默地听着。
出了城,车行许久,转乘舟楫。
船入山涧,水流平静,船身轻摇,好像摇篮轻摆。李孚如还在和百里止嘀嘀咕咕地说话。百里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越来越困,渐渐睁不开了。
她已经许多天做噩梦睡不好了,小孩子的身体本能伤不起!
百里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终于,咚地一下靠在舅舅身上……身子一歪,睡着了。
李孚如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把小外甥女软软的小身子放平,仔细垫好枕头、盖上薄毯,掩好船舱的垂帘,蹑手蹑脚地牵了小外甥出来。
一出来,就叹了口气。
百里止也蹑手蹑脚地跟出来,见舅舅叹气,睁着大眼睛不解地拉了拉舅舅,两只小手护在嘴边,小声问:“舅舅为什么叹气?”
问完了,小包子又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是因为姐姐睡着了,没人陪舅舅玩了吗?舅舅不怕,夕惕陪你玩!”二姐生病之后总是蔫蔫的。不像他,精力旺盛得很。
李孚如被如此可爱的小外甥逗笑了,抱起小外甥又走远了几步,来到船头,由撑船摇橹的长随稍微挡着风,才坐下来把百里止放在自己腿上,用肩上的大氅护住。
李孚如笑眯眯地问怀里软软的小包子:“夕惕喜欢二姐吗?”双胞胎,不喜欢才见鬼。天大地大、姐姐最大什么的,他最有经验了!
果然,夕惕小同学毫不迟疑地猛力点头:“嗯!夕惕最喜欢二姐了。”
李孚如又问:“那二姐病了,夕惕想要她的病好起来吗?”
百里止十分吃惊:“二姐病了?二姐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说着,百里止疑惑地挠挠小脑瓜。他还记得二姐在船上发高热,脸蛋儿红通通的,一动都不动。他哭得那么大声二姐都不醒来,吓死他了!
可是后来不是好了吗?
李孚如收起了狐狸笑,担忧地摇摇头,轻声道:“不,她的病没好,反而更重了。你看,她是不是不会说话了?是不是看你和看大家都像陌生人,像是所有人都会害她一样?”
“有吗?”四岁的孩子拼命运转可怜的脑细胞,“有人要害二姐吗?她不说话是因为害怕?”
李孚如谆谆善诱:“现在在西北,在舅舅家里,肯定没人敢害你二姐。可舅舅猜,之前,一定是有过的,对不对?”
被舅舅清明睿智的目光盯着,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似的,小包子心里一慌,低下头缩了缩身子。
李孚如眼神一动,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放缓了声音继续诱导:“你看,因为那个,你二姐被吓着了。然后又生了那场病,从此就不会说话了。这种心病,可是比身体生病还要可怕。从此以后,你二姐一辈子都会是个病人,不会说话,不会跟人玩耍,长大了嫁不出去,被人欺负,一辈子可怜……”
“我不要二姐这样……”四岁的小男孩哪里是狐狸般的郡守大人的对手,立刻就被摧毁了心防,哭了起来。
“舅舅你快给二姐把病治好!我不要二姐生病!”还是那么可怕的“心病”,呜呜呜!
“舅舅也很想给你二姐治病,可是舅舅没有办法啊!”李孚如无比真诚地摆出一张无奈的脸:“你二姐的病肯定是被人吓的,可是舅舅不知道是谁、又是怎么吓到她的,所以没办法给她治啊!”
“我知道!”被蛊惑了的四岁小豆丁脱口而出,但立刻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可是我如果说出来的话,我们的肚子会烂掉!”
李孚如眼神一闪,很快又由笑容掩盖:“怎么可能呢?在别的地方说也许会,可是在这里说,那是一定不会的!”
小包子的眼泪立刻止住,泪水挂在白嫩的小脸上,一脸萌蠢。
李孚如舌绽莲花地开始瞎编,什么这条河是千古流传下来的一条神河,所有说真话的孩子都会受到神明庇佑啦,什么这条船是佛祖座下莲花的花瓣所化,在这条船上就算是喝了最烈性的毒药都不会肠穿肚烂啦,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