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空师兄明白小友心中郁结,已送出三缕化身,让你尽情泄。小友何不放下执念,就此住手?」
夜天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白衣老道伫立殿口。此人鬓皆白,大概已活了无尽岁月,却没有老髦之色,此刻他负手而立,长衣无风自动,彷佛已凡脱俗。
「仙风道骨!」夜天想起大殿前的匾额,纵观整个昆仑,拥有此气质者唯此一人!
白衣道人长衣猎猎,如天仙般然,这时他凝视夜天,并没透无上气机,神色也相当平和。
「贫道风亦休,没有封号,没有名堂。只是与衍空师兄多年为邻,念此情份,有必要出来说几句话。」白袍老道语气平缓,没有透杀机,从他的自述看,应叫做风亦休。
风亦休神色平和,云淡风轻,与衍空截然相反。从他进洞的一刻起,夜天的怨念已慢慢消散,心境平静下来。
他其实没必要射杀衍空,一来老道肉身强横,不容易被杀死,二来这风老道目测是来调解的,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贫道知道小友想问一些问题,此处不适合,不如往邻洞一趟。」风亦休作出「请」的手势,示意夜天跟从离开。
在进「大衍若空」前,夜天已看到它右方还有个小山丘,两洞相邻。每个山洞前的小树都刻有血字,这棵树也不例外。
「风亦休」,这三个字字迹沉凝,并不抢眼,但倒与风老道的气质相近。
经风亦休解释,他的真身其实也在闭死关,刚才来调解的只是一缕化身。这道化身在进洞后,亦迅没入真身体内,消失不见。
「都是修到人极顶峰,差半步便成仙的老变态,真深不可测……」夜天嘀咕。他在圣地逗留越久,便越体悟到昆仑底蕴深厚,开始收起非份之想。
风亦休真身神色祥和,白飘飘,出尘脱俗,与那缕化身气质相若。他感应到夜天进洞,却一直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睁眼。
「年轻人,贫道知道你想问一些问题,问吧。」风亦休徐徐开口,语气很平和,道:「只是贫道也在闭死关,清醒的时间不会太久。」
夜天恭谨的拱了拱手,道:「晚辈预祝风前辈早日冲关成功,破凡入仙。话说回来,你们两人距离仙阶,真的只有半步之遥?」
「成仙道,飘渺无门,非凡人可触及……」乍听之下,风亦休似乎有些感触,但这时他看向夜天,神色却无比安祥。「贫道今年六百有七,在此隐修已二百年,寿元将尽,早已放弃升仙的执念。只有衍空师兄,还一直为此执着,放不下尘世中事。」
「前辈……」夜天一阵语塞,不知道应如何问下去。
「于我,红尘中事,皆成过往。贫道已准备坐化,飞仙与否,不再重要,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风亦休凝望洞口,彷佛想起了种种往事,不能尽述。他却表示很愿意提携后辈,夜天虽非昆仑传人,但若有修仙之心,他也乐于指点门路。
夜天一路走来,都是无师自通,对飞仙之法了解不多。风亦休在他面前,就像一部活字典,决不能放弃良机。他稍微一思量,便好奇问道:「风前辈,所有人都说人极断路,修到五阶顶峰,就无法再踏前半步,其实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人极断路,你说得很对。修仙道上,有,一帆风顺,四十岁前已登临人极;亦有人险死还生,遇千劫百难,才艰难地走到绝峰。从人极跨过去就是仙阶,但无一例外地,所有人都觉前路已断……」风亦休说到这里,又闭合了双眼,才缓缓说下去:「贫道当年三十二岁,就已修到五阶顶峰,但之后五百余年,却一直裹足不前……很多人闭死关,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皆无突破……有些人以为只差半步,有些人甚至以为成功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只是在原地踏步。实际情况,你修到五阶便会明白。」
人极断路,这是所有祖师的悲歌。苦修一生,以百年为单位闭关,最终仍一无所得,随着寿元枯竭,风化成尘。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任凭你惊才绝艳,修为通天,亦难逃此宿命。登仙之路,是何等飘渺无门,千百年来无数人杰,皆在此关口饮恨,郁郁而终!
修练值得吗?夜天再次有这个疑问,倘若人极断路,宿命难违,他为何要修行?
「知道吗,当年侯加利亚一现身,曾令所有修士疯狂,他的仙阶元神是唯一希望……」此时风亦休还在低语,夜天却好像没听到。他想起了那片象征「源生」和「沐光」的幻境,想起了那条河……
夜天的好奇心又在作崇,连忙追问风老道:「前辈,其实修士每次晋阶,是否都会进入一片幻境?如果是,『人极』后又会看到怎样的景像……」
「人极之后,也是要过河……唉,不要提了,贫道早已放下执念,仙阶此生与我无缘。」风亦休干咳一声,续道:「年轻人,贫道看你正冲击四阶,你在幻境中看到什么?」
一想起那片幻境,夜天便会寒毛倒竖,「停下来,听到没有,一过河,将万劫不复」,这道丧音仍在耳畔萦绕,令他一阵心悸。最后,夜天将他看到的景像,全部如实告诉风亦休。
「就这样了?」风亦休听罢,蓦然睁开了双眼,表情有些诧异。
「是的,那心魔非常可怕,每次走到河边,我都被逼停下来。」夜天如实相告。
「真的……只是这样?」风亦休看起来无比惊憾,一阵沉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