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四十分。九连环公司。
墨笛的身影依旧伏在办公桌内侧,孤独的灯光将其包围着,仿佛使其被卷入了一个不容分割的小空间。这个诡异的人类并不需要太多的休息,他已经迟合眼了将近有几千年,现在再熬几个晚上倒也没有什么。随着中美贸易战争的展开,企业的经营状况都受到了大幅度的冲击,就连九连环公司这种相当硬核的公司产品也随之一番波折。
在商业壁垒面前,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微小到不可忽视,纵然墨笛天纵之才、墨家巨子,面对此情此景,也做不了太多的事。他只是一家企业的董事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就连企业内部的每个角落都无法完全掌控。眼下,当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这位孤胆英雄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反复推算、演绎,希望能从变化无常的商海之中破译出点儿值钱的密码。
和别的企业家不同,墨笛干这行,仅仅是为了保证自己在需要的时候能有足够的资金。他早已经看出来了——在现代社会中,庞大的资金是干成大事的基础条件,只要足够多的钱砸下去,你想干点儿什么都行。其实他这种心理就和公孙智操纵股市差不多,两人在短时间内都不缺钱花,只不过是被迫害心理旺盛,弄点儿钱在那边备着。万一要是出点儿什么事,还可以拿这些钱来江湖救急,运作运作。
别人熬夜或许还要咖啡,但墨笛不需要,他本就是一口气吊着几千年不死的异人,理论上来说,这家伙的血就是世界上纯度最高的兴奋剂了……熬夜工作带来他的困苦更多是心理上的,而非身体上。在很多时候,他所做的事情最后都会被证明是没有意义的,是一场投入了时间、精力,最终却毫无收获的劳动。
但他依旧会去做。
有这么一个道理:或许事情发生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但再你预见它之后,就必须要将其当做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情来准备。在紧急事件(如火灾、地震、沉船)发生时,你会发现,最后能幸存下来的人,多半是早就把逃生路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然了,坠机这种不算,因为已经避不可避了……
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发出一阵阵细密的摩挲声。
墨笛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即便现代的科技已经能将大多数数据都存储在电子元件中,他却依旧偏爱纸张和笔墨这种老套的组合。在他心中,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升级的,诸如演算、推导、分析市场之类的活儿,他更偏好在纸张上完成。看着慢慢一书桌整齐的板书,也会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月光透过飘浮着的窗帘洒在桌面上,他如有所察地停下笔,视线微微往后方一瞥,并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有力的逗号。
不知何时,窗边多了一个立着的人影。也不见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从正门进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做好应敌的准备,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并没有什么证件或者理由支持我造访这儿……即便现在这栋大楼里的行政体系所剩无几,你也确确实实就在这里,但还会有一大堆繁冗的事情要干。保守估计,我想要见到你也是明天早上的事儿了。”尹族从阴影中显出身形来,缓步走到了墨笛身后,有些阴测测地微笑道,“事情比较急,理解一下。”
“小半个月前,你把我揍得鼻青脸肿,毁掉了我的两套机甲,还企图要将人类从所有的版图上抹去。我、貘?和叶鹰三个人费尽千辛万苦,终究还是没能阻止你。现在你居然又来找我帮忙……”墨笛放下笔,转过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尹族星空一般的双眸,冷声道,“狗脸啊?说变就变。”
“那件事……我其实也是受害者。”尹族如此不要脸地解释道,“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被宇宙中的一位新神下了迷咒,摄住了心智。如果我神志正常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
“哈哈……如果你那也能算是无辜的话,那世间恐怕就没有什么事情足以被判断为‘有罪’了。我并不需要知道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我只知道,在上一条世界线里,你将月亮从它应有的轨道上拽下来,直接砸在了亚洲大陆上,造成了八位数以上的伤亡。数字一旦累计到这个地步,你是不是无辜的其实也无所谓了,谁在乎呢?你杀了整整八位数的人,天哪,这真的是……”
说到这里,墨笛咧开嘴角,竟是露出一抹罕见的笑容——他无法理解尹族这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当一位仁者尽全力想要救济天下,却发现局势根本就无法被自己所掌握时,便会露出这种无奈而又心酸的笑。
当然孔秋退回鲁国时,也曾经这样笑过。
“算了,既然你有这种改天换地的神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的……你希望我谴责你吗?这条世界线上的你,根本就没有做过我上述所说的任意一条恶行,除了我们三个和你对抗过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记得上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墨笛双手扶着椅背,在冰凉的月光和温馨的灯光缭绕之下,他的笑显得格外无力,“就像一场恐怖的噩梦……梦醒时分,一切都回归到正常的日子里,没有人可以因为你曾经杀过百万人而定你的罪。”
“……”尹族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他没有试图去为自己的罪行辩驳,尽管在这个世界,那场杀戮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梦,但那终究是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