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涛汹涌的音节,难道不是振奋人心的气势?
一曲毕。
苏从已经是老泪纵横,“狼头乐”上,已经摸得油光发亮的狼头骨骸上,被两条泪线冲刷过,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苏相,你这是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子熊吕一手轻抚着苏从的后背,脸上的表情突然也紧张了起来。
苏从已经大口地喘着气,满脸憋成暗紫色。
“太子莫要担心,微臣没事,微臣只是想起“还愿”这首曲子,微臣就仿佛看见了先王过去英姿飒爽的身影,若是先王还在世,如今还有谁敢忤逆太子你。”
樊霓依知道苏从说这话是有感而发,可是,再怎么有感而发,也不能当着太子熊吕的面说出来,毕竟太子熊吕已经是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来的情绪。
正要说点什么,好分散大家不开心的注意力,太子熊吕却是一扫先前眉宇间的阴霾,对苏从说道:“苏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如你我二人前去军中引亢一曲,作为我的誓师如何?”
太子熊吕此言一出,樊霓依和苏从二人皆是面露讶色,不约而同地问太子熊吕道:“太子,你要御驾亲征?”
太子熊吕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而又阳刚,正色道:“父王在我这岁数,早已经是御驾亲征了,如今楚国面临覆顶之灾,我作为太子,若不能亲自上阵,也未免说不过去。”
太子熊吕话说的是没有错。
越是危难的时候,越是需要有能振奋人心的事情出现。
而他作为太子,是楚国现存唯一的正统继承人的血脉,多少将士有生之年都不能见到太子或者君王的龙颜一眼。
如果太子熊吕能深入三军,让三军将士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战,因谁而死,那无疑会倍增他们的战斗力。
可是,真因为太子熊吕是现存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他的身份尊贵到如果出了点意外,就算是平定了这场战役,没有君王入位,失去了领头人,楚国还将是处于常年征伐的混战当中。
苏从不无担心地阻拦道:“太子,此事万万不可!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是有半点差池,楚国的江山社稷就会陷入一滩泥潭。还请太子三思。”
太子熊吕扶起跪在地上的苏从,双手触碰到他皮包骨的手掌时,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这苏从委曲求全了这么些年,后来又躲藏在楚穆王的“穆陵”里,终日不见日头,身子骨已经是大不如从前了。
“苏相,这么些年来,你们为大楚为父王做过了多少事,不要说我也能知道。如今关乎楚国兴衰百姓安宁之际,我若不挺身出头,有违楚国列祖列宗的期望。天若当真要亡我,那便是天意。天意使然,我怨恨不得。若天意允我,则是楚国之幸万民之福啊!”
“可是太子。”苏从还想再说点什么,在他心里,他着实不愿意看到太子熊吕出事后会出现的不看局势。
“苏相,”樊霓依内心也是翻涌着,上前将苏从的一个手掌握在自己的两手之间,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抚道:“诚如你的“还愿”曲调所言,“天生我亦生,我生天下生”。太子此去,虽说是吉凶难测,但有苏将军他们在一旁守护,也不见得没有胜算。你就放宽心吧,歇一歇便随同我们去三军中誓师,此战是终结之战,不论成败不论输赢,只看天意是否顺昌民心!”
苏相见樊霓依话也说到如此,他何尝不知道,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军中士气接连受损,若不能鼓舞起大家的战斗力,恐怕,很快就会成为若敖天的阶下囚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要逃离,迎难而上,或许才有出路,才有转机的希望出现。
“好吧,那,咱们三谁也不落下谁,君臣同心,共赴沙场!”
太子熊吕和樊霓依对视一笑,越是接近生死线的时候,越是能理解这种心情。
所以对苏从的提议没有拒绝。
二人皆是心有灵犀地扶着苏从走出了营帐外,像是扶着自己的父亲一般,朝三军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