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阿年。”庄叔颐的嗓子沙哑,又带着哭腔,实在是可怜极了。“这件事又不是阿年的错,为什么要把他赶出去啊!阿娘你们不讲理。”
“谁不讲理了?就你这丫头最不讲理。谁敢把你的阿年赶出去啊?他呀是为了给你抓药出门去了。”柳椒瑛将自己泼猴似的闺女塞回被子里去,点了点她的额头。
“哦。”庄叔颐先是应了声,过了许久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事谁都能去,阿娘你随便派个小厮去就好了,为什么要阿年去抓药呢?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这鬼灵精怪的丫头片子,什么也瞒不过她去。柳椒瑛叹了一口气,只得说出来了。“他陪你阿爹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庄叔颐几乎是立时便意识到危机。她家阿爹轻易不会征用她的阿年的,除非是出了大事。上一次还是两年前,永宁城换驻军的事。
庄叔颐想到那支将他们救出匪窟的军队,立刻说道。“北京城又打起来了?还是北边的又来抢上海了?”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家的不要去管这些。”柳椒瑛听得头大,一个女孩子多读些杂书倒是没什么,但是老是对男人的事情感兴趣,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哼,阿娘迂腐。当年你跟着阿爹去国外读书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人说这句话了?那时候阿娘你听了吗?”庄叔颐反驳道。
柳椒瑛这下是真头大了。“这是两回事。嘿,还管起你阿娘的事情来了,我看你是皮痒欠揍。”
“我才不信你会打我呢。您啊,刀子嘴豆腐心。对了,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庄叔颐追根究底的毛病也不知是遗传了谁。
“换了新的驻军了。原来那孙军长人还行,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一位是个什么路数。”说罢,柳椒瑛悠悠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呢?我不过才走两天罢了。”要知道上一次换驻军,那是打了半个月,听说城外的尸骨收了三天都收拾不完。
庄叔颐都快弄不明白了,同室操戈这件事就这么有趣吗?古往今来,似乎国人都爱用人命去堆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
“没打起来。那新来的是个狠角色,不声不响地潜进来。一夜连个枪响也没听见,便给拿下了。要不是街上戒严,真是没觉察出来。”
柳椒瑛唯一抱怨的是,在那前一位的军长那里投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只两年便换人了,实在有些不值当。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同庄叔颐说说。
“你阿爹手脚也是大,龙泉窑的印花瓶出手就是十八对,真当东西是大风刮来的。”庄府是家大业大,但是架不住这个无底洞啊。
“就当破财消灾了嘛。”庄叔颐和柳椒瑛立时转换了角色。庄叔颐想了想,接着劝说。“阿娘,我知道府里上上下下都得花钱,阿爹的职位又不顶什么用。但是起码这十八对宋代的老玩意砸下去,买我们家这两年的平安。不是也物有所值吗?”
“哎,也是吧。乖囡,你再睡会。反正杨波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柳椒瑛又给她盖好被子,捏了捏她的手。“有点冷。我叫人给你拿汤婆子。还是饿了,先吃点东西。”
“现在什么时候了?”庄叔颐在被窝里拉着阿娘的手。“外面怎么这么吵?”
“还早着呢。你不饿就再睡会。”柳椒瑛温柔地哄道。
“哦,那阿娘陪我再睡会吧,我害怕。”庄叔颐软软地撒娇。
柳椒瑛立即放下其他的想法,搂紧她哄了又哄。“榴榴乖,阿娘陪你,乖乖睡吧。没事的,没事,阿娘在呢。”
柳椒瑛这是心疼极了。这个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总是多灾多难。小时候体弱一步都离不得她,后来呢又是遇上这遇上那,竟不得一时的安稳。
庄叔颐抱着阿娘的胳膊,将自己埋在枕头里,闷声说。“阿娘,我不想嫁给那个人。我不喜欢他。”
柳椒瑛愣了片刻,叹了口气才说。“算了,我们榴榴不喜欢就算了。我的宝贝心肝啊,你要阿娘拿你怎么办呢?”
“阿娘,我能不能不嫁人啊?”庄叔颐仍将自己埋在枕头里,不敢抬头。
“姑娘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等我们榴榴喜欢的人,我们再嫁。把脸抬起来,要吸不上气了。又哭了,你这个小哭包。”柳椒瑛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笑着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我……我就哭了……阿娘坏人。”庄叔颐还真就哭个没完。
柳椒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啊,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一句?人家都说你是永宁城一霸,我看是一‘霸’,不过是堤坝的‘坝’。这一哭起来,就和决堤了似的。别哭了,我的小宝。”
庄叔颐被她这一逗,笑得岔气。母女俩靠在一起笑成一团。
“阿娘,你和阿爹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啊?”庄叔颐笑着问她。
“第一次见面?我想想。”柳椒瑛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
“早些时候见过也不记得了。我就说我对你阿爹第一次有印象的事吧。他和别人打架打断了人家的腿,然后又被你祖父打断腿,两个一同送来医馆的时候。”
“阿爹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啊。”庄叔颐捂着嘴乐不停。
“是啊。就和人家吵几句,就动手了。当时我想真是少年气盛。”柳椒瑛接着给庄叔颐说。“你祖父打断你阿爹的腿,你阿爹没哭;你外祖父为了给你阿爹个教训,医腿的时候刻意下了重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