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日本人恐怕就是将她当做冤大头宰,根本没打算帮她找医生,庄叔颐再也忍不下去,举起拳头,便要向对方砸去。
中华儿女从来都是有气性的。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带着欣喜的意味喊了声。“叔颐!”
庄叔颐和那日本男人立时顺着声音往了过去,异口同声地说。
“清子。”
“你认识她?”
双方不太高兴地相互瞪了一眼,然后各退了一步。
来人正是小川清子,庄叔颐在永宁学校里的同学。清子穿着白底红花的和服,头上戴着串紫色小花的饰品,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叔颐,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应该问你现在好吗?”
庄叔颐听了她这两个问题,便知道她是知道自己在永宁闹下的那桩混账事的,立时便紧张起来。但是她随即想到阿年的伤势,便也顾不得这么许多,连忙上前问。“清子,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个医生来,阿年他发烧了。”
“什么?你是说扬波先生吗?哥哥快,去找小野医生。”清子拉着和庄叔颐对峙了半天的男人恳求道。
那男人先是用日语训斥了她几句,然后又架不住清子的哀求,最终还是愤愤地瞪了庄叔颐一眼,去找医生了。
清子见他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来笑着安慰庄叔颐。“这下肯定没事了。小野医生和我哥哥是好朋友,他一定会来的。叔颐,你半边衣服都湿透,还是泡一泡热水,换件衣服吧。我拿干净的衣服给你。”
庄叔颐赶紧拦住她。“我不要紧的。谢谢你,清子。你能不能找一件阿年能穿的衣服。”
“当然可以了。我去找。如果他发烧了,最好还是给他用冰毛巾敷一敷吧。后院里有井水,你可以用的。现在屋子里就我和哥哥两个人。”清子提起自己的裙子,便匆匆跑了。
庄叔颐去后院打水。但是说老实话,她没做过这种活,第一次竟打了将水桶打满了往上提,那重量差点将她整个人都拉了下去。将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最后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庄叔颐才打上一盆的水。端回去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一半是天上的雨水,一半是她自己的汗。“谢谢你,清子。”
“不客气。可是叔颐,扬波先生似乎没有办法自己换衣服了。”清子婉转地建议庄叔颐让她的哥哥帮忙。
但是庄叔颐拒绝了。清子许是真的好心,但是她的哥哥绝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于庄叔颐不能确定那个男人会不会在确定阿年真的昏过去之后,给予他致命一击。
庄叔颐是不敢冒这个险的。再说了。“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庄叔颐大言不惭道。其实呢,她连他衣服的扣子也没解开过。
“什么?”清子惊呼,但是又立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放低了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笑道。“恭喜你,叔颐。”
“谢谢,谢谢。这是应该的。但是清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庄叔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哥哥没见过你,他不会想到的。”清子在她说出来之前便答应了。她还十分八卦地凑过来,戳了戳庄叔颐。“你们真的成婚了吗?”
“哼。那是当然啦。”庄叔颐硬着头皮说,然后轻轻将她推出了门。“好啦,好啦,你先别问这么多了,我还要换衣服呢。”
打发走了又一个“赵珍妮”,庄叔颐深深松了一口气。她先是找了一根棍子将门抵住,然后才开始给阿年换衣服,这其中各种娇羞害臊都略过不提。
反正最后总算是把两个人都收拾干净了。
庄叔颐摸了摸扬波的额头,确定他吃过药没有再发烧了,这才坐下来,轻轻地握着他的手,也不敢睡,就这么看守了一夜。
当第二天鸟鸣叫醒黎明之时,扬波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
肤若凝脂,眉似远黛,发如乌木,唇犹粉蕊,闭眼酣睡,显现出一派天真可爱。晨曦的柔光透过层层的纸窗,落在她的脸上,却被她睁开的双眼里的光芒映衬得黯然失色了。
“榴榴。”
“阿年!”
泪水几乎要将他的脸重新洗刷一遍,庄叔颐抱住他,一遍一遍地,欣喜若狂地亲吻他的脸颊,鼻尖,还有双唇。
无论将来还要遭遇什么,如今她都感激涕淋。
突然地庄叔颐满面通红地倒在了扬波身上。扬波来不及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口,立刻爬起来,抱住榴榴,一探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她胸口的伤本就是不该碰水的。但是她先是为了家族跳进了永宁江,接着又为他淋雨守了一夜不眠,这会便是发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就像她的噩梦,他想保护她也好,想爱她也好,最后却总是会伤害她。
“榴榴。”他吻了吻他的花。
可是他却绝不会放开,死也不会。
庄叔颐又做梦了。那条长长的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的永宁江,唱着千万年不变地调子,从她的梦里流淌而过。
小时候她便是从这里去往北京的。阿爹阿娘站在她前面,丫鬟仆从站在她后面,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中间。
阿爹阿娘不知在说些什么,不管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应她一句。而后面的丫鬟摆着冷冰冰的脸,低垂着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自始至终,她总是一个人。
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回应的,一个人。
这个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