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诺男爵。
他和他的老管家正站在“狐狸与浆果”酒馆的门口——
他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修长仪容翩翩,嘴唇上方的一横小胡子修剪得非常用心,此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尼质燕尾礼服,手中握着一根贵族绅士中常见的弯头手棍。
手棍似乎敲打着地上的街道石板。
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男爵大人,日安。”
酒馆内响起了零零星星的声音——
不过这些声音就像村落安寂的水塘中随着鱼儿的呼吸突然冒出了几个水泡,酒馆内又很快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望着这位男爵,虽然知道他仍然还是法恩小镇的领主,但是心中对于领主的那位敬畏和尊重,仿佛不知不觉正在消失。
沉闷的空气中,视线交错。
卡迪诺男爵的目光从酒馆一扫而过,他的脸色并不太好,带着那种病态的苍白,凹陷的两侧脸颊隐隐带着一丝青灰之色——
这个年头有不少贵族已经习惯于堕落的生活,他们日夜笙歌艳舞,沉湎于声色犬马,而过于白皙的肤色和纤瘦的体格被贵妇人们视为一种阴柔的美感,使得众多流连于花丛的贵族也渐渐接受和认可了这样一种特殊的审美。
“请问阁下的名字?”
阳光穿透窗户的玻璃,被人群簇拥的少女犹如绿叶之中美丽的鲜花——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容貌无疑是引人注目的,卡迪诺男爵的视线在这位少女的面孔停留了好几秒后,终于挪到了她的身边。
同样,刚刚正被人群注视和围绕的一位年轻人——后者侧过了身子,微微躬身,抚胸行了一个并不算太标准的礼仪。
“格罗斯。”
语气平淡。
但是当卡迪诺男爵开始正视这位年轻人时,却感觉自己面前仿佛兀地竖起了一座高峰——
这位年轻人的气质厚重而平和,他站在酒馆的大厅之内,周围是一些零散摆放的桌椅,窗户投来的阳光照映着他的背影,他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的光辉——
如剑一般末端翘起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鼻梁提拔,嘴角似乎挂着淡淡的笑意,卡迪诺男爵望着这张明显的山民面孔,不由呼吸为之一窒。
他有一种错觉。
人们站在这位年轻人的旁边、身后,隐隐的态度仿佛将这位年轻人当成了他们的领主——
平民以赋税供养贵族,贵族以刀剑守护平民。埃兰特开国之初王室与贵族白墙之下立下的誓言,正是往昔这个国家的贵族群体所推崇的无上荣光。
可是,当法恩小镇面对亡灵的侵袭时,自己没有做到,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可耻的行径。
懦夫吗?
确实如此,懦弱的领主果然无法赢得领民的尊重和爱戴——
卡迪诺男爵忍不住有些羞愧,他望着这一幕,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菲特·卡迪诺?”
“放肆!请注意你对待男爵大人的态度。”
年轻人面对男爵大人不卑不亢,甚至直呼其名,卡迪诺男爵身边的老管家不由有些恼怒——
他大概打量了一眼,这位年轻人的装束极为普通,没有任何属于贵族的徽记,而从他的相貌特征来看,显然也不是什么良好的出身——
北地的山民,包括埃兰特王国的山民,都不过是一些身份低贱卑微的泥腿子。
老管家跟随在卡迪诺男爵身后半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正死死盯住了正从人群中走来的年轻人。
卡迪诺男爵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格罗斯认得这张面孔——
菲特·卡迪诺,参加过“雾松战争”,父亲和两个哥哥分别于战争的第一年和第三年殁于塔西亚人的刀锋之下,后来,根据王国贵族继承法,得以成为法恩小镇的领主;
本人武技平庸,能够在残酷的战场中一路侥幸活命过来,正得益于自身所匮乏的勇气和热血,而根据某种流行于玩家之间的说法,这位男爵虽然各方面表现平平,但是身处危险时的保命本领,却是足以称之为第一流——
也许,面对亡灵时的逃跑行为,只是他的下意识举动?
格罗斯知道这位男爵在前世游戏的历史上只是一个声名不显的平庸之人,而他之所以还记得这位男爵的名字,正是因为法恩小镇的那一连串游戏任务——
从巫妖梅尔维尔率领亡灵部队进攻法恩小镇开始,这位男爵便像吓破了胆的兔子,始终抱定着“敌进我逃、敌退我归”的原则,多次离开法恩小镇,然而命运总是难以轻易揣度,血月之年亡灵针对诺戈发起了全面的攻势,而这位擅长逃跑的男爵,最终在一次逃跑的路途中,意外殒命于“永冻玫瑰”诺特森的羽箭下。
不过纵观卡迪诺男爵的生平,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行,这一点,与王国大多数的贵族完全一致——可谓庸碌无为。
然而风起云涌的乱世,庸碌已是原罪。
格罗斯站在卡迪诺男爵的身前,两人身高差相仿佛,但是格罗斯觉醒一阶的强大气势却让这位男爵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他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上,额头滚滚冒出汗水,从礼服的口袋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一番后,这才好不容易定下了心神。
“阁下消灭亡灵的壮举,本人非常感激。”
他说道,声音带着慌张。
格罗斯微微一笑——
诚然贵族与平民之间有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