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连阴郁了好几日,康州城的上空又飘起了细雨,淡薄萧疏的春光漠漠透进琐窗,窗下瓷瓶中插着一束半开海棠,宛儿和云雁手中各拿着一把拂尘,轻轻掸着窗棱上的薄灰。
慕容音披散着发丝,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珍珠攒花簪子,明澈的眼神中,含着点点清愁。
“子歌昨日来信,说是这两天便会到了,可我早起等了这许久,还是不见他回来。”
慕容音将手中的簪子一扔,落出一声轻响,抬眼一瞧窗外,又恹恹地别过头,趴在桌上,平白生出几缕闲愁来。
宛儿回视了她一眼,嫣然一笑:“我看呐,您担心子歌也是无用功,不如咱们把许公子请过来,也好叫他陪您逗个乐……”
慕容音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许慕宽前段时间一去,来回又是近两个月的时间,去了哪里……她没问,他自然也没说……
就连他回来时的几句寒暄,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问题。
或许依稀还是去了大魏云中罢……
现在他的生意,也只有那边可做了。
慕容音想到那人昨日回来时一脸疲累的样子,唇角便浅浅勾起,交叠着双手,目光落在指尖上:“算了,不去扰他。昨日他回来……一头便扎进了卧房,一路上必定是累得狠了。”
云雁闻言,都顾不得是擦窗的脏手,捂着嘴便扑哧笑了:“想不到咱们小王爷,竟然还会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我看……您分明就是怕许公子还没休息好,把他给累着。”
“才没有……”
慕容音又毫无底气地转过了头,拿起前些天康州刺史张释送来的一本公文。
今年雨水太多,若是入了夏,眼瞅着便要涝起来,是得提前拿个主意。
说白了……张释这公文,明摆着就是想让她递折进京去,找皇帝要些银子……
康州不富庶,往年户部拨来的银子,大多也只是充作军饷、巩固城防的……那笔银子是死款,说什么都不能动,可是天灾一来,也不能苦了百姓。
可她现在的处境,一笔动辄几十万两的银子,哪是说要便能要的。
一本不算厚的公文,字里行间,黑黑白白……横竖撇捺便好似一个个窟窿,全都等着银子去填。
又看了一遍,慕容音唉声叹气地将公文蓦地合上:“从前不觉得银子怎样,如今到了康州,时不时理事,才知道每年朝中那么多银子,都是怎样流出去的……怪不得皇兄登基时,头一个要扭转的,便是先帝在朝时的奢靡之风。”
话音方落,只听一条清隽的声音,悠悠便从窗外传了进来:“皇帝是个果虑果远的人,你若是具折进京说明缘由,他不会克扣这一笔银两的。”
慕容音转眸一看,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才说完他,他便清整抖擞地来了。
许慕宽摇着扇子,悠然一笑:“张释倒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在朝中无人,具折上去,或许到了阁部便被淹了。换你上奏,这折子……没人敢淹。”
他人方到,宛儿马上不擦窗子了,拉起云雁,只说是出去准备些茶点,风风火火便跑了出去。
“这两个丫头……”慕容音微瞪了两人的背影一眼,顺手合了公文,“你怎么这时候起来了?昨日你回来的时候,我瞧着累巴巴的,这几时便休息好了?”
“我横竖不似你贪睡……”
许慕宽一笑带过,将一个蒲包拍在了桌上,“这是晒好的杏干,我记着你吃太甜的牙齿会发酥,这杏干酸酸甜甜,合你的胃口。”
“少来这套,”慕容音虽拂他的面子,手却很诚实地解开了蒲包,“说说……你这次又到哪去了?莫非还是云中郡?”
“不是,”许慕宽一句胡话张口便来,“这次出去,若是事成,兴许攀得上朝中大员的关系。诶……你说……若是我日后在南境有作为,皇帝会不会给我封侯,然后成全咱俩?”
“去死!”
慕容音粉腻的脸蛋顿时涨红得发烫,嚼着杏干也觉得牙齿酥起来,没好气地瞪回去:“就你还想封侯?封个大马猴还差不多……”
“那可不一定,”许慕宽见状笑得更为闲淡,“要我说,凡事都要争一争才算得。他都想把你许给柳国公府,甚至给襄定候……我若日后有了身份,再非商人,或许此事还是能成的。”
“你可太不要脸了,”慕容音低着头,目光落在腰间的系带上,“这样的事,岂是能随口说出来的……再说,你、你凭什么封侯?”
“自然是凭南境啊,”许慕宽瞧着她含羞带怯的样子,只觉分外嫣然可爱,认真地望着她,“若是日后南境起了战事,我便投军去,杀出一番功绩。皇帝他lùn_gōng行赏,自然不会薄待我。”
“可、可……打仗……是要死人的……”
慕容音慢慢又抬起了头:“你虽然阴潜在睿王府做幕僚,但你要上战场,我却无法许你能周全,若是回不来,岂不是枉送了性命?”
说着,慕容音语声已有些伤感。
许慕宽瞧着,心中一阵温然,当即不再说下去。
不管说什么……他是不会去搏杀的,说这番话,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为了日后的打算,能豁得出去罢了。
“你放心,我的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过。”
慕容音一垂眼,目光又落在他腰间,依稀记得,他那条腰带,里头是藏着一柄软剑的。
当初在石桥镇外对付腾蛟,全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