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姑娘脑后全是血!”
“什、什么?姑娘,您醒醒啊,姑娘!呜呜……”
“别哭了!小满,你腿脚最利索,赶紧的,去栖霞居禀告太太,让太太派人驾车去请大夫。”
吵!
好吵!
耳边人声繁杂,吵得荀元惜本就疼痛的头,简直像要炸裂开了,说些什么,倒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不堪受扰的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说“闭嘴”,才发现自己不仅脑袋疼得厉害,浑身上下都跟石磨碾过似的,就没一处不痛,用尽力气,也只不过动了动手指。
这种自己的身体,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在多年前那段晦暗岁月,她曾经常感受,真是……
深恶痛绝!
诶?
不对!
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感觉?
她记得清清楚楚,中秋过后,节庆的喜气犹在,卫廷便举兵犯京。
朝中武将和禁军全都不敌,从邻郡赶来救驾的刘、窦二将也接连战死,叛军长驱直入,杀进皇宫内苑!
卫廷独入太极殿,斩贺芒、伤元召,最后,那冰凉的弯月刀架上了她的脖子……
可笑的是,她没有死在卫廷刀下,却亡于堂兄荀誉的“血珀”!
那把柄端镶有绚丽红宝的匕首,还是多年前,她不忍堂兄被个世家子欺负,亲手所赠!
难道,这世间真有轮回?
她死而复生了?
呵……
简直荒谬!
心中从来没有神佛,自然不信什么六道轮回之说;但是,清晰的痛觉和尚且还能运转的思维,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她真的还活着!
凭借惊人的意志,荀元惜扛住了剧痛和那股昏昏睡意,终于睁开眼睛。一张有些陌生,又像是篆刻在她脑海深处的清秀面容,映入眼帘。
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怀抱着她,蹲在地上。
发现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少女赤红的双眼,顿时迸发出惊喜的亮光。
“姑娘!姑娘你醒了?”
荀元惜怔怔看着眼前少女,片刻后,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
谷雨?
没错,就是谷雨!
她自幼相伴的贴身四婢之一,那个看似木讷、冷清,实则忠心耿耿的谷雨!那个在“邙山一役”中,为了掩护她安全进入暗道,被戎狄鞑子乱箭穿心的谷雨啊!
若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她真想抱着谷雨大哭一场,再仰天大笑三声。
她,昭仁太后荀元惜,居然真的,又活过来了!
而且,看谷雨此时的年纪和这身装束,很明显,她的外家临川沈氏还没被抄家灭族!
那么……
名震天下的外祖父沈祎就还在世,娘亲就还不曾被父亲彻底厌弃,还没有被祖母逼得悬梁自尽!
她也还是沈、荀两家千娇百宠的七姑娘,没有孤苦无依,没有颠沛流离……
祖父也还不曾将她献予睿王萧榈为婢,再由萧榈,转赠掌印大太监林铎,受那名为“调教”,其实生不如死的羞辱!
不仅死而复生,她还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苦难还未降临的,最初的原点?
哈!
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卫廷、荀誉,你们可安好,如今又身在何处?
粉嫩唇瓣微勾,荀元惜森然冷笑,再次凝目看向谷雨,艰难地提了一口气,试着开口:“我……嘶!我这是怎么了?”
她嗓音嘶哑,破锣一样,神色却是平静无波,震惊、喜悦……
诸多情绪,全都深藏心底。
谷雨一直悬而未滴的眼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但她没有去擦,只是掏出手绢,小心地替荀元惜辗着额头冷汗,同时,利落说明情况。
“姑娘忘了?五姑娘见假山上杉木红果喜人,便拉着您爬上去摘。谁知道,五姑娘倒是好好的,姑娘您却失足掉下来,摔破了头!”
话说完,谷雨忽又瞪大两眼,将荀元惜细细打量。
“姑娘,你、你该不会是……”
一向恪守规矩的谷雨,再一次忘了用敬语。
“放心,并没有。”
猜到谷雨定是担心她摔坏脑子,忘了事,荀元惜言简意赅地安了谷雨的心,就不再说话。
未免对身体造成什么难以修复的损伤,她也没有死撑着站起来,反而放软身体,靠在谷雨怀中,目光淡淡,遥望远处的月洞门。
摘红果,摔下假山……
这么说,眼下应该是建宁七年,四月初八。
因为今日,她不仅摔伤,磕破了脑袋,还出了一件更大的事。
而那,恰恰就是她前世人生巨变的开端!
是以……
纵使年深久远,至今记忆犹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