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钝。意思是……唉算了,当我没说。我想你吸口气,然后尽可能憋住,越久越好。”
“为什么?”
师父似乎叹了口气。
“行吧。”基根把木片扔进火堆,又把骨柄小刀塞回鞘内。“行,行,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胸膛和肩膀的肌肉都鼓了起来。他憋着气安静地看着师父,弄不明白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吸进去的空气并不是你在身体里创造出来的,”法师说,“你将空气迎进去,让它维持你的生命。你的身体需要时它就能派上用场,呼气时就又会将它释放出来。空气从来都不属于你。你只是它的容器。你吸气,呼气,你就是空气流动的通道。”
基根想要松气,但师父对他摇了摇头。
“不行。还不够。基根,感受空气在你的肺里。感受它要冲破你身体的樊笼。感受它挣扎着要脱逃的yù_wàng。”
年轻的野蛮人脸憋得通红。他说不了话,眼睛里满是疑问。
“不行。”法师回答。他举起一只褪色的手指着基根。“继续憋。”
基根的耐力耗光之后,好胜心涌了上来,让他又挺了一阵子。
等到他好胜心随着胸口的疼痛开始动摇,剩下的就完全是纯粹的固执。
他全身发抖,眼光像刀子似的盯着师父。他知道这肯定是在考验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证明一些东西,哪怕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他的视野边缘变成了雾蒙蒙的灰色。脉搏有节奏地擂着他的耳朵。师父一直观察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终于,吸进去的空气爆发出来,回归了清冷的夜风。基根瘫倒在地,喘着粗气。
这一刻他就像一头狼,朝周围龇出了獠牙,提防着任何趁他虚弱时来犯的危机。
师父依旧看着。
“我刚才还在好奇你会不会把自己憋昏过去。”师父嘟囔着说。
基根咧嘴一笑,握拳撞了一下自己胸口,显然很骄傲自己能憋这么久。
“问题就在这里,”师父打量着他的姿势,“我说过空气不属于你,可是你却觉得能把空气憋在身体里越久越值得骄傲。魔法也是同样的道理。你渴望得到魔法,认为它是可以据为己有的一件东西。你固执不放,却忘记了你只是魔法流经的通道而已。你将它堵在自己心里,扼在手中,魔法也就窒息了。因为你把魔法当成可以听候你调遣的某样物品。而你错了,大错特错。魔法就像空气。你要把身边的魔法迎进来,借用一下,再归还出去。”
两个人——一个徒弟一个师父,一个蛮族一个法师——又沉默了。
风呼啸着穿过南边的峡谷,仿佛是哀恸的哭声。
基根狐疑地看向老人。“那……这些话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我憋气?”
“我说过……用了几十种方式,说过几十次。我希望加上一点实践能有助于你理解。”
基根哼了一下,转头盯着营火。
“师父。最近老是有件事让我放不下。”
法师暗自窃笑,拍了拍捆在自己背上的卷轴。“不行,基根。我不能让你看。”
年轻人笑了笑,虽然眼光中全无笑意。“我要问的不是那个。”他说,“有没有可能,我其实不是个糟糕的徒弟,而你却是个糟糕的老师呢?”
师父盯着火焰,疲惫的瞳仁映出跃动的火光。
“我有时也会这么怀疑。”他说。
***
第二天,他们启程向北,再往西去。没过多久,他们脚下稀疏的苔原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冻土。
两人的靴子踩在石化的废土上嘎吱作响,大地上只有零星的地衣。法师的心情和周围的环境一样黯淡荒凉,可是基根还是老样子——坚忍,毫无怨言,但也毫无喜悦。
“你那天说了件什么事,”野蛮人跟在法师身边拖着步子,“听起来好像是在骗人的。”
法师微微偏过脑袋,脸庞罩在兜帽的阴影下。“我做过很多事,也不见得样样光彩。但我没骗过人。”
基根哼了一声,不知道算不算是道歉。“那,可能也不是骗人的话。更像是……传说?”
法师一边看着他,一边继续往前走。“说下去。”
“就是那个地方。有一个帝国。你说那个王国许多个世纪前被毁掉了。”
“恕瑞玛?怎么了?”
“你说那个地方从来没有霜雪,也不会结冰。”基根笑起来,像是在讲一个笑话。“师父,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好骗。”
法师意识到,这个野蛮人的好奇心驱散了他心头的阴翳。他把背上的重担换了一边肩膀,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没有骗你。”他站定脚步,指向南方。“在南边很远很远,要走好几百天,穿过另一片大洋,那里的土地……”
该怎样和一个只经历过冬天的人解释沙漠呢?他自问。又该怎样给一个只见过雪的人解释沙子?
“……那里的泥土是滚烫的尘埃,没有人知道雪是什么。太阳不留情面地拍下来。就连雨都少见。所以大地日复一日地,渴望着雨水。”
基根又盯着他,发白的眼珠流露出一种神情——似乎是在怀疑他所说的事情是不是又是为了耍弄自己的鬼话。这种神情法师一辈子在许多人眼中见过,既有孤独的孩童,也有脆弱的大人。
“从来没被艾尼维亚触碰过的土地吗……”基根喃喃地说。“但世界真的有那么大吗?大到一个人可以走那么久却还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