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的触须渗进了城中腹地,比尔吉沃特正在窒息。
惨叫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声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终结,也意味着死者的大军又多了一个新成员。
雷文耸肩说道:“过不了几年,比尔吉沃特就全归黑雾了。”
“几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厄运小姐说。
“这雾每年都有?”奥拉夫一脚蹬在低矮的栏杆上,完全不在乎桥下令人眩晕的峭壁。
她点了点头。
“完美!”弗雷尔卓德人大叫。“如果老天今晚不收我,下次黑雾时我还要回来。”
“回来办自己的葬礼。”雷文回了一句。
“谢谢!”奥拉夫的大手掴在雷文后背,差点儿把他拍飞出桥面。
突然,弗雷尔卓德人的眼眶瞪得滚圆:浓雾中升起一簇鬼影般的触手,伸展之后猛力拍下,砸毁了一大片鼠镇的民居。
“怪兽!!”他狂叫起来。
奥拉夫双脚蹦到扶手上,身子一弓就弹了出去——没人来得及阻止。
“真是疯子。”雷文看着奥拉夫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沉进了浓雾。
“冰原人都很疯。不过他比我见过的都更过分。”厄运小姐说。
“带大家进去。”卢锡安突然说。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焦急,不由得转过身去。
卢锡安的面前是一个极高大的幽魂,裹在一身漆黑的法袍中,外面缠着带钩的锁链。
幽魂的身体透出病恹恹的绿光,没有生气的手中提着一盏摇晃的灯笼。
厄运小姐感到彻骨的恐惧,甚至比当年她看着母亲死去、面对凶手的枪手时还要恐惧。
卢锡安拔出双枪。“锤石交给我。”
“交给你了。”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她望向高处逐渐被阴影逼近的神庙,却被惊得喘不过气来。
赫卡里姆和他的手下就站在山脊上。
战争之影举起了燃烧的长戟。
鬼骑士们催动来自地狱的战马,以活人根本不可能的速度奔下来——这是亡灵骑手的冲锋。
“跑!”厄运小姐大叫。
桥头盘在一团恶心的绿光里。
魂锁典狱长枯朽的皮肤罩在破烂的蒙头斗篷下,手里的灯笼隐隐照出他身上仍然残留的皮肉。
荒芜破败,毫无情感,却又带着一股虐待狂的狂热气息。
跟同类一样,他轻缓地飘起来,窸窣的法衣内传出饱受痛苦的呻吟。
锤石将头抬高了半寸,卢锡安便看到他露出过分尖利的牙齿,阴森地咧开期待般的笑容。
“凡人。”锤石的话音囫囵不清,仿佛在嘴里正咂摸着一块鲜肉。
卢锡安半跪在地,开始复述净化的咒文。
为了接下来的战斗,他必须心坚如铁。
这一刻他已经在脑海中假设了千万次,而当锤石真正到来时,他仍感到口里发干,汗水打湿了手心。
“你杀了赛娜。”他站了起来,昂起头说。“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赛娜……?”锤石的喉头咕咯怪响,像是有人在水中说话,又像是死囚在绞索捆紧时的呼号。
“我的妻子。”卢锡安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因为每多说一个词都会让锤石更容易打败自己。
悲痛的泪水涌进他的眼睛,所有的雄心和理智都被冲走了。他拉起项链上的挂盒,抠开盖子,举在面前,要锤石看清楚他所失去的人。
锤石龇着青光闪烁的针牙,伸出枯黄的指甲敲了敲灯笼罩。
“我记得她。一个鲜活的灵魂,远未荒芜冰冷。准备经受折磨的她,却满怀新生渴望,在她心里开放。新鲜的,崭新的,春天的花朵。让人随意摘取,毁掉所有的美梦。”
卢锡安端起双枪。
“你要是记得她,想必也会记得这个。”
破烂斗篷下的森森利齿,头一次结巴起来。
“光的武器。”
“光给黑暗以苦痛。”卢锡安一字一句地说,仿佛将所有仇恨都要挤进手中的武器。
“稍等…”锤石还没说完,但卢锡安已经不想再等了。
他没有瞄准便扣下了一对扳机。
爆燃的纯净之火瞬间吞没了魂锁典狱长,他的惨叫声在卢锡安听来不啻仙乐。
但是,惨叫突然变成了汩汩响动的大笑。
锤石周身有一圈暗淡的光轮,将火焰完全隔绝在外面,自己毫发无损。
他一边笑着,抽动灯笼收起了光轮。
卢锡安再次开枪,枪火骤雨般飞射出去。每一枪都直取要害,却没一枪正中目标。
灯笼外的一圈黑光将所有攻击都消解于无形。
“是的,我记得那武器。我从她的心中通晓它们的秘密。”锤石说。
卢锡安僵住了。
“你说什么?”
锤石狂笑,像是锉刀剐蹭的噪音。
“你竟不知道?重生教团对我如此了解,你却从未怀疑过吗?”
卢锡安感到腹中有一坨冰冷的恐惧。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恐怖快要把他逼疯了。
“她还没死。”锤石扬起灯笼说。
卢锡安看到那里面有无数灵魂正受尽煎熬地翻滚着。
锤石微笑着说:“我剥下她的灵魂,保存在此。”
“不会……我看到她死了。”
“她在我的灯笼里,一直尖叫。”锤石的嘴里挤出一个个字,飘近卢锡安跟前。“她无时不在受着甜蜜的折磨。来,你能听到她吧?”
“不。”卢锡安呜呜啜泣着,赛娜留给他的手枪掉在了蟒桥的地面上。
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