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过去,悟清仍旧恍恍惚惚的。
于文正冷冷的吩咐,“提桶冷水来,给我泼。”
卫福很快便提了满满一大桶才从井里打起来的冷水,对准悟清,猛地兜头泼下。水顺着悟清那点了六个戒疤的光头直往下淌,被他的袈裟吸收了一些,更多的水还是流到了地面,在这平整的地面,向四周分流开来,将这一屋子人的鞋底全部打湿。
丝丝冷意自鞋底往上蔓延,很快便萦绕全身。
张氏突地看了一眼于丹青,眼底闪着星星点点的错愕与恨意。
悟清总算是清醒了一些,看看自己此时的处境,再看看众人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日是彻底败了,而且是莫名其妙的败在一个小女娃手上,都是她将自己绕晕后又吓晕,这才露了马脚。
他怒视着于丹青,恨不得立马将她焚烧干净。
对了,焚烧!
这是他唯一的一条活路了。
悟清忽然挺直身板,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淡淡的看着于文正,“施主,如今你可是看清楚了?”
于文正眯眼,没有接他话,仍冷冷的看着他。
悟清整了整神,缓缓说道,“之前苦于纯阴之人与性情大变之人众多,一时难以找出那邪物附于何人身上。如今,此人远在天边,尽在眼前。”说着,伸出右手指向于丹青,拇指弯曲,四指并拢,标准的出家人指物手势。
于丹青一愣,这和尚,原来并不简单。敢情自己刚刚那一幕,倒替他坐实了她便是邪物?
于文正沉吟许久,终究还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于丹青。
于丹青见于文正此刻还愿意给她机会解释,面上一暖,问悟清,“大师,请问您为何总说我是邪物?”
悟清见她这么淡定,一时有些慌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若不是邪物,如何知道那些鬼神种类?”
众人闻言,同时看向于丹青,且往后微微的挪了挪脚步。
于丹青见状,嗤笑,“这有何难,话本子上还少吗?大师,莫非您那背后之人没告诉您,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众人神情一松,对了,于丹青以前是何人,不守规矩,不知礼仪,不知廉耻,胆小怕事,刁蛮任性,混迹街头,时常偷跑出府,次数多了,后来父母亲都不管她了,想来,这些东西便是那时听来的。
悟清一愣,不由自主的向张氏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张氏恨恨的低垂着头,不看悟清。暗骂刘嬷嬷怎的找了这么个蠢人来!
“大师,您怎的又看母亲,莫非母亲之前没告诉你我是怎样的人?”于丹青好笑的问。
悟清冷哼一声,“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是何人有何关系?”
张氏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噗通跪到于文正面前,又惊又怒,“老爷,您可莫要听这和尚胡言乱语,妾身从未见过此人,更莫说做他那背后之人了。妾身看他,八成是刚才的疯症又犯了,居然曲解了青姐儿的话。”
于文正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张氏,眼底闪着一簇簇小火苗。
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其他人,这才淡淡的对张氏说,“我心里有数,你起来吧。”
张氏忐忑的站了回去,将阔袖下的双手,握得死紧。
于文正又将视线落在悟清身上,拧眉沉思。
于丹青见于文正已经知道事情的大致情况了,这会儿还皱着眉头看悟清,那只有老夫人一事了,毕竟老夫人还没完全醒。她想了想,便走到于文正身边,让他低下头,她附在他耳旁,用手将他的耳朵与她的嘴巴一块儿给捂住,然后才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阵子。
于文正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底却有丝丝惊诧。
少时,于丹青说完便站了回去。
众人一脸疑惑的来回扫视于文正和于丹青。
于文正淡淡的吩咐,“除了青姐儿和卫福,你们全都去院子里候着,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他才看着悟清,漫不经心的问,“悟清,你认识苗家人?”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陈述句。
悟清蓦地瞪眼,惊恐的看着他。
于文正见状,心下大骇,面上却仍旧一派浅淡的继续说道,“我知道老夫人为何身体无恙,却昏睡不醒,她只是被你施了蛊而已。”
卫福顿时惊呆,自责的看向于文正。
自从一百多年前,大永朝出现过一次苗疆巫蛊之术祸害民间之事,朝廷知道了这巫蛊之术的危害性后,便对此进行了全力打击。但凡境内出现苗疆人,或者认识苗疆人的人,不论身份贵贱,一律在午门前行凌迟之刑,以儆效尤。所以,这近百年来,并无一个苗疆人跨进大永朝境内过,人们便也渐渐淡忘了这苗疆巫蛊之术。
悟清顿觉口干舌燥,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嘴巴张了几次,愣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来,好似有人卡住了他的喉咙般。
又听于文正说,“我给你三个选择。一,你马上将老夫人身上的蛊去了,只要老夫人无事,我便放过你,你只要此生不再踏入大永朝境内即可。二、我将你送去官府,由府尹大人处理,我相信,陈大人多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当然,最终送你上路的还是那凌迟之刑。三、将你周身泼油,放在烈火台上焚烧的一干二净,你体内的母蛊一死,老夫人身上的子蛊自然解除。你自选一个便是。”
越听到后面,悟清面上惶惑越深,最后竟是口吐鲜血,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