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终于来到了立夏这天,南国的春日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炽烈的日光和闷热的天气,每日认真听课的学生都能知道风下之地的国度不虞有风灾的影响,自然也不易在夏日得到一份清凉。但是今天的学校却是空空荡荡,因为种痘的事情,傅小飞特意给学生们放了一天假。
思礼港中,紧挨着医院住院部的隔壁小院,是刚刚规划出来的一大片空地,如果没有今天的大事,这里便要被稳稳地打下地基,为早已人满为患的经略司医院腾出地方修建第二住院部。
如今这片院子早早的便被围了起来,清晨的第一声号炮鸣响时是民伕们——或是如今被称作工人们的上工时间,捧日军的新兵们此时已经被打发到了院中守卫,个个站得笔挺,这可算是他们今日的功课。
院外的街面则站满了文莱府的府警,连通往大院的石板路都在清早被环卫局的工人接连清洗了三遍,比起平日还要光鲜上许多。
靠近医院的一处小店里早已是高朋满座,赵老儿杂燠店的簇新招牌下,连街面上都坐满了人。换在平日,警察早就上去管了,可今日不同往时,府警们比哪一天都站得还要端整许多,却对街面上的杂乱视而不见。只要不随地乱扔垃圾,不做作奸犯科之事,稍微吵闹些,也权当没听见,毕竟今日首长交代的任务是维持秩序,大院那边才是正戏。
熟识的人围坐在街面上的八仙桌旁,喝着米酒,三五碟中还装着店主老家风味的腊鸡腊鸭。
赵腊鸡正与伙计忙碌,便又听有人拿他打趣,看过去却是个熟悉的矮胖男人。
“原来是刘老哥,好些日子不见了。”
刘鸡佬依然是那般说话带着冲,“老赵你如今自己有了营生,说话倒是和气了不少。”
“刘老哥你说哪里话,我可从来就是这般和气,和气生财嘛。”
旁边的李阿狸见了便挖苦道:“记得原先赵掌柜可是不信首长们能赢,可如今腊鸡仍在卖,掌柜也依旧还是姓赵。”
其时各路土人海匪的联合进攻都被宋人击退,也是让人意外。但意外之后,等经略司开始在港中修整规划,赵腊鸡便看中了新建好的思礼港,靠着下手早,经略司又给了优厚的政策,便盘下了靠近医院的这处店铺,开了这赵家字号的杂燠店,专做老家江西的腌腊风味,又卖酒水,也给医院中送饭,自医院生意越来越好,这店中的客人也就再没短少过。
在刘鸡佬等人看来,这不过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典范,好在他们当初没听赵腊鸡的话,依旧还是给首长们扛活,白天做完事,晚上还在路中办的扫盲班识字,一个月下来,如今也成了不大不小的工头。靠着现下港中的各处建设,不仅能够混口饱饭,还能有所积蓄。半个月前,刘鸡佬几个也都成了归化民,搬进了专为归化民修建的宿舍,如今都在攒着钱,准备娶上一房媳妇。
既然说起了娶亲,自然都还是单身,成了归化民,便如签了死契,但归化民能够得到的待遇实在是丰厚,这些原本的破落户也就不再介意了。
毕竟在大明,自己拿了祖产田地投献到大户人家谋个出身的都不在少数,何况归化民本身做工并不受制于户籍,想要去南洋其他地方,只要是大宋官军确实占下的,跟主管的首长提一个申请,也就成了。
更兼如今还能识字,也有学校教授小儿,想来以后大宋在南洋开科取士也应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刘鸡佬不是妄自菲薄的性子,也还知道自己的斤两,要考个功名自是不可能,可多识些字来却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还能为后代有个念想。
此时桌上正有人大声议论,“种痘之法以前倒是听过,就是不知道首长这种痘免疫法是怎么个章程。”
“这有什么章程,你没看昨日的报纸上都说了。”
李阿狸年纪小些,本就开过蒙,识字也快,听说自进了夜校便很是发奋,每日都要识字八十个生字才肯歇下,如今倒是勉强能看报纸了。就听一桌人中,就他拿着报纸大声回道。
那人又问,“报纸倒是没看,只是种痘的法子原先在大明也曾听过,虽说只要挺过了去,便不会再得,可实则也是常要死人的。”
“所以报纸上才说了首长们这法子与别处的不同。”
“有何不同?终究是要将痘疮种在小儿身上。”
见人问得入巷,李阿狸顿时来了精神,“报纸上说这回给小儿种的灭过毒的痘苗,绝不会有事。”
“灭过毒?不是明明说的是种痘免疫法么?若是首长们真能给痘疮灭毒,那生了痘疮直接灭毒不就是了,又何必费这番周折种在人身上,我看还是不妥。”
就听李阿狸又道:“种一回痘才只要三张紫票,能有什么不妥,首长们从来心善,这事也是德背苍生,如何做不得?难道你还担心首长们的医术有诈?我想多半还是想要多些人归化,才搞了这个种痘。”
李阿狸的话说到了关键,若说聚敛,十五文一个的种痘费实在是太少,别看今日等待种痘的队伍已经老长,充其量也不过二三百人,再多一倍也不会收上十贯。可光看架势,也不像首长们对疗效没有信心的样子。那么经略司的目的多半就是要有更多人规划,南洋人口不比大明,婆罗洲更是地广人稀,原先堂堂渤泥国的首府,人口也不过数万,官军如今四处征讨,还要建设商港,又要人做工做田,正是缺人得很,有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