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蜀人矜夸一千载,泛溢不近张仪楼。灌口损户口,此事或恐为神羞。
——杜甫《石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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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诗病恹恹地坐在右厢房里,呼吸着让他心神安宁的“桃符”,听着师傅吟诵经典,闭目存想。之所以是“桃符”而不是“云海寻龙”,是因为右师傅怕他此刻心神不定、再次堕入幻境而不能自拔。
他看过现场后,搜集到三个很重要的线索。
第一,很多死者有被蛛丝捆缚的迹象,但仅仅被捆缚手腕、脚腕等关节部位,正常来说,沦为霸王蛛食物的人应该是全身都裹满蛛丝,用以兜住溶解而成的营养液;第二,被局部捆缚的死者多半是被啃咬而死,霸王蛛没有牙齿,不能啃咬猎物;第三,现场基本是人类脚印,没有熊虎一类猛兽的爪印,也没有霸王蛛留下的除蛛丝外的任何痕迹,而且蛛丝也不以网状出现,霸王蛛不可能像在死尸林时一样足不沾地。
这说明什么呢?
除了霸王蛛之外,更有一种别的怪物出现并袭击了村民。能用蛛丝精密捆绑村民关节,目测这只霸王蛛已开启灵智。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两个形象:一个是霸王蛛,另一个不知是什么,但两者共同的一点是,都能像人一样两腿直立行走。
八条腿、大象一样巨大的霸王蛛,像人一样……两腿直立行走?
推导出这个结论,屠诗都觉得自己智商可能急剧下降。嗯,说不定霸王蛛长了翅膀,然后如直升机一样悬浮在空中不落地、所以没有留下痕迹?又或者说,霸王蛛聪明得可以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及时清除?
看情形,霸王蛛先控制了村民,另外那只怪物趁机进餐。目前还不能判断霸王蛛与那怪物是否合作(但就现场来看这两者可能不曾打斗),如果是的话,想制止它们恐怕不太容易。而且最不妙的是,这两个怪物很可能都已经修炼出人型,也就是所谓的“妖怪”。
妖兽与妖怪,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兽类活的年头够久,就有机会突破种族限制、去掉舌中横骨,能说人言,此为妖兽;而妖怪可以变成人型,拥有人的外貌,潜伏在人群中时具备很强隐秘性,一旦发动破坏,叫人防不胜防。如果霸王蛛是妖怪的话,屠诗先前的推导就是合理的——妖怪确实可以两腿直立行走,这个只要看过《西游记》电视剧的都知道。
霸王蛛:(略)一只游猎型霸王蛛会对周边物种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据说这样的霸王蛛最后会化为妖兽。(略)
从介绍来看,霸王蛛绝对有潜质进化成妖兽,甚至是妖怪。最要命的是,霸王蛛乃是异种(谁见过普通蜘蛛能长这么大个儿),天生就比大蟾蜍要高级,智力也提高许多,霸王蛛妖怪必定远超小小的新手村boss蟾蜍王妖兽,要对付它,说不定得拿无数人命来填。
而据获救的村民所说,妖怪确实是两人,其中一人能从手指头喷出蜘蛛丝。
所以屠诗在最初的愤怒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不再妄谈“报仇”。他现在18级,没有趁手兵器,胜算不大,贸然出手只会重蹈在白家鬼宅的覆辙,败得干脆、彻底且毫无意义。
左师傅的话言犹在耳:没有实力不是你的错,但还要不顾一切地去冒险,那就是你的错了。
他能做的只有想象着向这两个敌人出招的场景,一遍遍将“九口八法”演练精纯。
敌情大致明朗了,但有一个问题依然困扰屠诗。死者死无全尸,但为什么脸部都保留下来?是一种血腥的祭祀仪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知不觉中,一炉香烧尽了。屠诗深吸一口,烟气一扫而空。他现在【龙息】越来越霸道,若果这房间各处不是被右师傅事先以道术加固过,单是他一呼一吸就如同风暴过境,能让窗纸碎烂。
屠诗起身离开房间,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慢得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而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甚或是一具被硬塞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腰间的剑鞘与之前相比显得分外细长,因为他现在用的是“雏菊”,而不是“刻舟”,两把剑形制上有很大区别。
左师傅站在左厢房门口,冲他点点头,意思是今天练剑练得不错。屠诗已经习惯左师傅“闭目存想等于练剑”的逻辑,很自然地离开大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有捕快控制现场,风门坳村的事也还是迅速传遍忆北城。今天官府对外宣称,已经派了许多捕快前往搜查凶手(并没有说明凶手是人还是野兽),可是当天就有消息传回来,说有三个捕快殉职,而且是死无全尸。刚开没多久的落穴之野驿站关闭,原因是当了驿丞的戚家三少听说此事,在家哭闹撒泼,死活不愿意去上班。失去补给点,在落穴之野练级的玩家顿时感受到压力,不得不提前撤回忆北城,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再狂的轩辕家族也不敢尝试寻找凶手。忆北城的人心惶惶就像是瘟疫,已经从原住民传染到冒险者身上。
“御清锋。”
屠诗回头,是捕头。捕头绷着一张脸,这张已然不年轻的脸上写满疲倦。也许这一天突发的事件比他一生的经历还要凶险,所以透支了他所有精力?屠诗不禁如此想道。
捕头在马上微微俯身,说:“鲍大人想请你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