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隆冬大雪之夜,书院陶朱台的余莫莫讲郎和即将结业的大师兄孔方两人来到潞安府驿站许年所在的客房中秉烛夜谈,所谈者以孔方结业之事为主,那陈主事里通敌国走私兵甲之事倒成了细枝末节,因为以余莫莫这等书院讲郎的眼界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培养弟子门生更加有趣、更加重要。
这种观点,作为家国之辨根深蒂固的前生华夏儿女自然是不敢苟同,但这书院权威实际上凌驾于皇权的现状也让许年不得不理解。
余莫莫和孔方只在潞安府停留了一夜便告辞一路向北而去,和许年的经由冀州通往青龙边关之路不同,他们二人的路线是经由并州北上大同出关进入草原。
当然余莫莫也带来了书院对于这次商队易安原遇袭和陈主事夹带兵甲之事的处理办法,不过详细的事情仅有郑大有知府和单通判知晓,并不会通知给潞安府的寻常官员们,只有那份大宋中枢下发的清扫境内马匪,加大打击力度的公函在几日后到了潞安府官吏们的书案上。
虽然陈主事被秘密抓捕审讯,事实上已经犯了院规国法,但陈主事的名字根本没有在公函中出现,这件事就此落幕,既维护了书院的名声,也打击了里通敌国的这条线路,这样的接过也算是不错。
新来的商队主事姓刘,这位刘主事作为书院陶朱台旗下商队的老人,是个熟稔世情事务的人精,在短暂的交接之后就知道自己的前任之所以被查了个底掉,没能逃脱一难全是由于这少年的神通,当下对待许年极为热络,就连他身边的小丫头冯小秧也是一口一个小秧姑娘的喊着,毫无半点轻视之意。
这种状况许年看在眼中,并不做置评,因为这在这个世上极为平常,土财主的门房和宰相的门房地位能一样么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翻版嘛。
商队中悄无声息的换掉了一批掌柜和伙计,甚至连商队护卫都只剩下了那位双锤统领所帅良的八人小队,对于商队的换血在人们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且即将再次启程了。
“单大哥,后会有期。”
潞安府北城门外的长亭旁,一长溜七十余辆马车排成了长队,人数虽多但纪律严明并没有喧闹,也没有马匹的嘶鸣,许年所乘坐的马车外,是国字脸单通判一行人,此刻的少年双手抱拳正向着这位身负正气且实干的官员辞行。
“小兄弟,这一路行来,有幸于途中遇到了你,无论是马匪之战还是这次的兵甲之事,单某能保全自己都是仰仗了小兄弟,那日与小兄弟的一席话,也让我如醍醐灌顶,知晓了自家的缺点,此时此刻,单某恨不能早日相见,把臂言欢恨不得每日相见,早晚请教。”
在陈主事失败之后的日子里,国字脸的单通判又来寻找许年知晓陈主事藏匿兵刃的细节问题,那次许年有感于前生海瑞海刚峰的遭遇,以前贤之鉴化作元一藏藏书之故事增加说服力,劝诫单通判莫要一味地凭借胸中一股浩然正气便刚强硬拼,而是要在保持本心的基础上讲究策略,如此才能将自己的能力和抱负发挥,而不至于是在刚猛无前的路上转个头破血流、戛然断裂。
不知是因为许年元一学子的身份还是那故事出自元一藏书的背景,单通判听了进去,并有相逢恨晚之意,也因此才有了今日临别之言。
“小兄弟,谁是谁非,我的胸中自有一杆秤,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的心下也自有考量,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此去青龙山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短袄是你嫂子连夜缝制的,暖和又不影响活动,你拿着诶,不要说不,这个衣服和你的身材相仿,你嫂子可是问过小秧姑娘要的尺寸,你要是不要,我家也没人能穿,总不能浪费掉,拿着拿着。”国字脸的单通判从老管家手中取过一个小包袱硬是塞进了许年的怀中,丝毫没给许年退让的机会。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单大哥,给嫂子带个好。”接过小包袱的许年没来的感到亲人般的温暖,很是感激的应声道。
“这没什么,就个夹袄而已,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是我这个老哥哥攀附于你吧,毕竟你的前程远非我可比,若我真是管不住这张嘴,兴许最后还要求到你身上留下一命呐”
国字脸单通判看似满不在乎的哈哈而笑,实则在那笑声中有不舍许年远去之意,他的语声忽而一沉,“还有,路上一定要小心,平安为重、平安为重”
“平安为重,单大哥你也一样。”
许年看着这位国字脸的官员,不由的想起了那日宁可丢官去职下狱殒命,也要查出真相的揪出里通敌国之人的凛然正气。
刚则易折,虽有自己的提点,但正如俗语所云之本性难移,这位单通判的前路定然坎坷,自己或许应该做点什么。
布满浓云的阴沉苍穹之下,纷纷扬扬飘落的是雪花,呼呼啸啸回荡在耳边的是寒风,长亭处歇脚的酒招茶帘也发出飒飒之声。
许年心情渐渐平缓,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回头看向马车:“小秧,你那可有纸笔”
“啊先生,婢子这儿没有,都放在了驿站,要么我去找刘主事要。”茶帘处探出个小脑袋,正是小丫头冯小秧。
“唔,不用了,你去那边小酒肆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有没有笔墨”
“小兄弟要笔墨做什么别让小秧姑娘去了,外面天寒冻的,三叔,你去看看。”
许年刚要吩咐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