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赴宴前一日,老夫人命紫桃又送来一套衣裳,道是特地令纤云楼做的,倒像是实打实地为她操了一回心。
冬柳婉约,天本晴好,是个庆寿的好日子。
冬日的夜露总是深长,但今日的空气却是格外的疏朗,苏泠月带着踏歌听雪步出尚书府正门时,天方蒙蒙亮。
她今日穿了一身天水碧色十二破留仙长裙,上着素绒绣木兰花小袄,由于天气冷的缘故,踏歌给她搭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梳起一个堕马髻,又小心翼翼装饰了好些首饰。
这衣裳的颜色倒是颇有些素淡了,好在样式稍显繁复,看上去竟也显出别样的风采来。
踏歌嚷着要给她上上妆,苏泠月想了想,摇头拒绝了,去赴这宴会,她并不想出风头。
宁太师府坐落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段,由于今日寿宴,待苏泠月到的时候,已经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她方至门前便被扶下了马车,入目便是一方气势逼人的牌匾,上书太师府三个烫金大字。朱漆大门两旁跃动着两个活灵活现的貔貅,张牙舞爪地煞是令人生畏。
她来得不算晚,瞧见这般门庭若市的场面心内不由感慨万千。
若非老夫人身体抱恙,定不会放过这等露面的机会,毕竟这段时日以来,苏府的掌家大权可是实实在在捏在她手中的。
她踩着端庄得宜的莲步入了大门,跟着引路的下人一路往东边走去,保持着目不斜视的神色,也将太师府瞧了个大概。
府内的景致于外边庄严恢弘的模样不同,亭台楼阁,假山小榭,绿水溅溅,分明便是江南小院的雅韵,当真是别有洞天。
不多时便到了花厅,虽喧闹但不吵嚷,苏泠月垂眸敛色,稍稍加快了步子往里头走去。
“苏二小姐请。”一旁的下人轻声提醒道。
苏泠月不动声色地抬眸,只见高坐上位的老人着了一身红枫色对襟长衫,内着酡颜色马面裙,领口袖口皆用金丝滚边绣上了祥云纹。
她面上带着欢喜的笑意,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炯炯的双目却藏不住久经后宅的精明睿智。
这便是历经两朝身居高位的宁太师夫人了。
今日寿星本是宁太师,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后院贺寿的女眷便由宁太师夫人来接待了。
前面贺寿的人当中多是贵族的千金们,蜿蜒的长队俨然如同一条盘虬的卧龙,其中不少是上回宫宴见过的面孔。
苏泠月记性极好,好些人她都认得,她收了目光,转头对听雪低声吩咐。
“听雪,盒子可拿好了?”
“小姐放心,奴婢不敢懈怠。”
听雪自进府来便不敢东张西望,上回宫宴的前车之鉴令她不敢掉以轻心,便一直全神贯注,等待着苏泠月的指令。
这厢听见苏泠月的声音,不由得心下一颤,立即将紧护手中的锦盒递给了苏泠月。
一来二去地,很快便轮到了苏泠月。
她抬起不卑不亢的眸光,面上漾起恬淡的微笑,诚恳道:“宁太师夫人安好,户部尚书苏远信之女苏泠月,特来为宁太师贺寿,愿宁太师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苏泠月说话的功夫,听雪便眼尖地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一旁接贺礼的侍婢。
下一刻便听见另一个侍婢的微尖的嗓音响起。
“百年人参一棵,东阿阿胶十两。”
倒是分量不轻的贺礼,浸淫后宅数年的老夫人,在礼尚往来这些事上想得也是极周到的。
侍婢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蚊蚋一般的窃窃私语声,显然便是在议论苏泠月的贺礼分量云云。
苏泠月微微笑着解释道:“祖母身体有恙,便嘱咐泠月代为祝寿,还望宁太师夫人勿怪。”
宁太师夫人倒是不以为意,似乎并未将苏泠月的话放在心上,反倒问了一句无缘无故的话,“从前院过来路途甚远,可有累着?”
这话倒教苏泠月意外得很了,震惊之下她思绪飞转,这宁太师夫人算起来也是第一回见她,怎地突然语出惊人?
这话咋乍听之下,倒是亲密的很了,于是几乎是立即地,苏泠月便感觉到周围投来一众芒刺一般尖锐的目光。
“不累的。”苏泠月轻摇了摇头,抬眸对上宁太师夫人的目光。
只见老人的目中尽是慈爱和赞赏,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和恶意,苏泠月不由得心生狐疑。
宁太师夫人动作一顿,似乎这才意识到她方才的话,竟是无意间将苏泠月置于众贵女的妒忌之中了,便立即转了话头。
“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她敛去了目中闪烁的赞赏之色,转瞬便恢复到初时的生分模样,令一众贵女不由得怀疑,方才的热情不过是一场幻觉。
说罢她懒懒地点了点头,示意苏泠月可以下去了。
苏泠月敏锐地捕捉到宁太师夫人眸中的懊恼之色,心中答案已经定了八分,这太师夫人对她并无恶意。
只是……她方才的举动,倒是令她颇为疑虑。
“泠月告退。”
苏泠月神色自若地向宁太师夫人行了一礼,便带着两个丫鬟款款出了花厅,等在垂花门前的侍婢见她过来,连忙迎上去,引着她往宴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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