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为了在一众皇子当中脱颖而出,小小年纪的明烨便懂得做任何事情都不是以兴趣为先,而是以需要为首。
如若在一段关系的利弊之中,权衡相下,纵使违背本心,也要选择那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选项。
没有什么不公平,也没有什么不甘愿。想要达成某一目的,自然要做出相应的取舍。
就好比眼下,黎琯派遣使臣前来议和,谁也说不清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北疆各部族如今被苏家军镇压得毫无反手之力,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在跌下悬崖的瞬间反扑。
这一次,黎琯众人打得是何算盘呢?明烨不得不防,也不得不通过适时的言语来敲打敲打他们。
他们不过是北部众多部族之一,人数纵然居多又如何能与人丁兴旺的中原相比较?
还不是在拐弯抹角地说他们黎琯人心怀不轨,居心叵测。
修容脸色数变,但好在并没有被一干人等看去任何端倪:“陛下君子大量,来人,呈上来。”
胡人的队伍中慢慢走出来一位其貌不扬的老者,他的步履维艰,可双手捧着东西的样子倒是虔诚恭谨得很。
“这册上所书是黎琯一族此次特意为上邦准备,还请陛下过目。”修容眼神示意那位老者。
老者会意,捧着一页册子往殿前又挪动了几步。
明烨身边的太监顺从地从对方手里接过,站定位置之后,按照往常习惯,开始宣读:“上等马尾胡琴三十把,马奶酒五十坛,精选牛羊一百头……”
洋洋洒洒念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听上去倒是骇人。可是细细咀嚼之下,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终于有那么一两位性急的抢先站了出来:“自古以来入主中原者皆算雄踞一方,如今天盛既为中原之主,就没有你们任意欺压的道理。”
朝堂之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这位官员的一句话等于是把所有暗地里的心思全部摆在了明面上。
修容笑笑,来次之前的种种情形她都有预想过:“大人此言怎讲?我黎琯诚心诚意拿出特产风物,莫不成,上邦还看不上眼不成?”
明烨一言不发,既是对黎琯此举的不满,同时也是想看看他这满朝文武做何论断。
要知道,北地草肥水美,他们游牧民族手中掌控着多少精锐骑兵。这一点,便是追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中原史上,都是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
如若诚心诚意有交好之意,何不挑选出几匹特有的良驹宝马?
黎琯的礼单,乍一看,名目繁多,实则经不起推敲。他们无非是想拿这些北地遍布的资源来换取中原大笔大笔白花花的银两。
若真是随意遂了他们的心意,那简直就是养虎为患,亲手把他们明家的基业送上了断头台。
一向在朝堂之上表现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平阳侯向前迈了一步,“黎琯前来京都,为何只字不提朝贡二字?不说朝贡倒也罢了,却为何连议和交好之事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这话是疑问句,可平阳侯却根本没有等对方的回答:“怕是不想称臣,只待以物换金,好统一北方各部众,再……争夺中原霸主之位吧?”
葛尔的脸色立时浮现慌乱,粗犷的嗓音响起:“中原地大物博,我们只是以物换物,绝对没有你说的……”
修容已经听不下去了,打断葛尔:“以物换金,大人真是眼毒。”
葛尔就是空有其表,临行前数次嘱咐于他,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他这个越描越黑倒还不如找个哑巴跟来。
“陛下!”修容再次将手掌贴合在胸前,微施了一礼:“两国之间互通有无,各取所需。原是再正常不过,何来欺上瞒下的道理?”
黎琯可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要为人臣,岁岁朝贡。
“你这话是说我们自作多情了?”苏老将军手下的杨副将暴喝一声。
没想到,他们在北地驻扎多年,这群胡人竟然还有胆子来到他们的地盘上扬言叫嚣。
杨潘气到连嘴角都忍不住地抽搐起来。在他看来,数不清的战友牺牲在了边陲北境,无非就是为了给远离战火的地方争取到难得的平静。
他承认他既没有陛下的好客与雄心,也没有老将军叱咤风云的胸怀。他所想的,无非就是安稳二字。
因此,今日的朝堂,他原是不愿来的。宁愿抱病在家,也不要见到昔日的敌人踏足中原。
“知道你为什么战功赫赫,却只能在副将的位置上停步不前吗?”苏老将军用满是老茧的手掌拍拍杨潘的肩膀。
杨副将摇头直言:“是因为苏老您珠玉在前?”要将这四字成语说出口,也是难为他一个武夫了。
苏老将军咯咯地笑起来,倒是有些一个寻常老者和蔼的影子,更是多了一份豁达:“这话若是别人说,我定当以为是虚言。可你杨潘,我信了。”
答案还仍旧未道出,杨潘难以自处。
他的缺点很多,一箩筐都装不下,能当一个副将就已经是祖坟冒了青烟吧?
这么想着,杨潘反而既有些紧张,还有些隐隐的期盼。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苏老将军特地指出?
“为将者,这里,一定要宽广。”苏老将军用手戳了戳杨潘的心口处,语重心长地接着道:“能将敌人打得屁滚尿流,也能接受对方的示弱求和。”
就是这样的一番对话,让杨潘将心中的不愿压了又压。然而朝堂之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他在听到修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