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至太宸殿的时候,明烨还正在和景安王说起通州雪害灾祸一事。
通州百姓俨然得到了有效救治。明烨无法探清自己的皇叔所欲为何,但也不愿就此冤枉假想了景安王,故而特邀了对方入宫,以便一探虚实。
可景安王明显不知明烨的真正目的所在,依旧如初入京都那般的抱有旧辞。太过执着的坚挺,便不免有侵吞国库挪作他用的嫌疑。
明烨也不愿往最坏的那个方向去做揣测,只是景安王不说实话,也怨不得他犯起了自古帝王就有的疑心之病。
“陛下。”陆公公从外间而入,拖着他那冗长有余的声调,只咣当一声便跪倒在地。
明烨脸色都不由地变得青紫了起来,厉声喝问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到朕在同皇叔议事吗?还不速速退下!”
陆公公复而抬起了头来,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两瓣唇翕动不断,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景安王倒是一个十分识趣的人,见此便干脆自请告辞了起来:“陛下,既然您这边还有要事处理,微臣就先行告退。”
明烨颔首算是默许。这个景安王八成是又要去到那烟花柳巷之地,也罢,毕竟这是别人的选择,与他何干。在他治下,只要保证各地富庶,百姓安生便是唯一的正道。
便是如今的通州,灾祸已除,那他也无须再去对景安王的私人生活过问。君与臣之间,总是要留有一些微妙的距离。
明烨望着景安王远去的背影出神。只是,人心隔着肚皮,他永远看不透,是否有人并不愿意让这个距离存在。
还在暗自出神的明烨忽然感觉眼角的余光被遮去大片光影,侧目而视过去,只见陆公公竟是在没有他准许的情况下起身回起了话。
陆公公跟在他身边数年,最是识时务与懂得进退,瞧出他此时心情不佳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可陆公公偏还要一意孤行地如此,不消多问,明烨都知道是宫中出了事:“怎么了?”
陆公公像是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这才从面皮上挤出一个笑来:“奴才恭喜陛下,喜得龙嗣。”
陆公公最是知晓明烨的心思,因而回话之时不敢停顿,有一说一,权当按照了流程禀报就是。
何喜之有呢?哪里来的喜,分明是勃然而起的滚滚怒意。
同陆公公所料无差,只见明烨听闻此话就只咬紧了后槽牙。
有句话形容得许是眼前的场景,山雨欲来风满楼。陆公公虽是从未读过书,可日日跟在陛下身边,便是再笨的人,也理应听会了许多。
陆公公忍不住退了几步,他似乎只是静静地站在这处,都能听到陛下的腹腔之内正酝酿而起的一场声势浩大的壮波阔澜。
明烨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鼻间来回交换的是不止的气流。不过一个睫毛轻颤的闭眼,再睁开之时,那里面却是满布的红色血丝:“是谁传的?传这话的人,可是知道欺君之罪,该诛满门?”
传话的人,正是知道消息假不了。也正是因为传话的人身份尊贵,这才让陆公公即便冒着君怒的风险,也要来如实相报:“回陛下,是太后娘娘请了谭太医前去把脉。”
明烨背过身去,想要极力地将心中源源不断升起的一腔怒意全部压制下去。这殿中,指不定还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明烨握紧了双拳,只是高高地举起又愤然砸下,如此也不知是来回了几次,才把怒火发泄殆尽。
明烨知道君王的身前身后要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也是因为知道,他一路行来,从不敢大肆张扬宣泄自己的情绪。
而今,被算计的羞耻与愤然,也只能化作这伤己的荒唐行为。他已经在尽力地克制过了自己,不让自己因为这一时的愤恨而失了分寸,也万不能叫旁人看了去。
明烨不知道的是,除了太宸殿的宫人,还有殿外倚门而听的景安王。
景安王有些不明就里,听得更是莫名其妙。陛下是年纪轻轻,可也一早到了册立妃嫔的时候。如今既听了有妃子为他添了龙脉的消息,就算不喜,可这恼怒之急却是为何?
又是站立了片刻,知晓他再听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景安王耸了耸肩,基于这一点,他其实应该早点想通的。皇宫的是与非,向来就不是他这种人能搞得明白的。
景安王回了身,拔开步子就要离去,可人还没有走了几步,却被人给拦下了。
“皇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拦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其实他与太后只限于萍水之交,可太后既还称呼他一声皇弟,那么景安王便也不能如同众人般太过疏离客气了:“皇嫂,是皇弟失礼了。回京多日,也忘了去见您一面。”
太后对这可混不在意,她只驻足原地,便是隔着重重阻碍,也似要一眼便要将太宸殿里的情景一览无余:“皇弟这是刚从太宸殿出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景安王点了点头:“是,陛下请臣去商量通州雪灾冰冻一事。”
“如此啊!”
太后缓缓迈动了步子,在踏上了太宸殿前的第一级石阶后,背对着景安王:“既商量完了,皇弟为何还在太宸殿外无故逗留?若是,你真想与哀家这个皇嫂聚聚,那不妨改日?”
景安王的脸色终于是彻底垮了下来。
那些从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从未有生过觊觎之心。可是不知为何,先帝对他抱有重重的疑心。时隔多年,太后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