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本木关门的时候,虽然感觉附近还在乱糟糟激战的军队似乎有点群龙无首,陷入混乱似的,但是急于赶到弁天台场的柳泉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之后就是一片森林,然后是异国桥。柳泉对这一带的地理已经烂熟于心。
能够平安通过这里,到达弁天台场吗那些令人恐惧的预感,会实现吗那种令人心头发寒的历史,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还能够重演吗
柳泉勉强压抑着逐渐在心头蒸腾的一线寒意,拼命催马往前疾奔。
她的一头新剪短的短发在风中飘起来,她外面套着的那件过大的外套的长长下摆也随着马匹的奔跑而轻轻飘动。在抛弃掉了那支走出五棱郭的时候还拎着的步枪之后,现在她所有的随身武器,就只有腰间插着一大一小两柄刀而已。刀柄上缠着的紫色飘带略微松开了一点,在马匹飞驰过带起的风中飘扬。
一本木关门已经被她甩在了身后。柳泉胯下的骏马已经冲入了那片通往异国桥方向的树林。耳边,仿佛传来在弁天台场不时响起的隆隆炮声。
土方先生在五棱郭,此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绝对不会猜得到她这个疯狂又荒诞,毫无逻辑可言的冒险计划的吧
千万千万不要追出来啊,土方先生。
千万不要发现她抛弃在路旁草丛里的那支步枪。
千万不要看到她在半路上割掉的长发
即使是看到了那些,即使已经猜到了她的计划,也不要追上来,土方先生。
因为,胜负不重要,长发不重要,她带走的是枪还是刀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啊,土方先生。
重要的是你活着,并且今天过后,明天过后,无数个这样日升月落的日子过后你仍然能够活下去,土方先生。
有那么多人我来不及救,有那么多人我不能够挽留,一路上尽是突如其来且无法拒绝的生离死别。
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我赌上性命,也不能让你重复注定好的命运。
你的生命不该这么短暂就戛然而止。
土方先生你活下去,有很多人都会很高兴的。
真的。在这里的许多人,已经离去的许多人,还有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的许多人
都会很高兴的。庆幸着你没死,庆幸着在这么残酷的战争中你仍然得以生还
即使是幕府,即使是士道,也不值得就这样牺牲。
活下去也一定有办法延续你所信仰的士道的,土方先生
砰
在柳泉已经被疾速飞奔带起的、迎面而来的狂风所压缩得很小的意识中,突然响起一声枪声。
强烈的冲击让柳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受到枪声惊吓的马儿抬起后腿,把马背上的柳泉重重地甩了出去。
柳泉只感到眼前一黑,随即身体被高高地抛起。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受惊的马儿拔足狂奔的蹄声,距离她愈来愈远,最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在刚刚中弹坠下马的那一瞬间,柳泉甚至感觉一阵的轻松。
但是很快,坠马的冲击就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更多的疼痛。她甚至说不清楚是中弹的部位更加疼痛,还是坠马后在地上翻滚的撞击更让人觉得糟糕。
身体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由于惯性被甩出的关系翻滚了好多次,身体的很多处都被磨破了,火辣辣地疼痛着。整个后背就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稍微一动就听见骨头咔啦咔啦地响着。
当身体完全静止下来的时候,左下腹传来的痛楚才慢慢地传导到大脑,继而蔓延开来。
那种疼痛很难形容,有的时候是火辣辣的痛楚,有的时候感觉却是冰冷的,像是身体里的生命力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都一道流失了一样;有的时候却又是一抽一抽的疼痛着,好像那种疼痛变成了一把钝刀子似的,来回拉锯着慢慢研磨已经开裂的伤口部位,打算割开血肉,拿出内脏似的。
柳泉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半路上匆匆用胁差割掉的长发现在已经变成和土方的头发差不多长短,凌乱地在她脑后披散在地上,混合了泥土和血迹,有一绺贴在她的脸上,令她有点痒痒的,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把那绺不听话的头发拨到一旁去。
她慢慢地移动着自己的左手,艰难地挪到了自己疼痛的左下腹位置,摸了一把,立刻感到手上传来某种沾上了液体的黏腻感。
要死了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一瞬间浮上她的心头。
身上穿着的、和土方那件一模一样的黑色洋装外套上仿佛也能够传来他的体温和独有的味道,柳泉睁着眼睛,茫然地望向头顶那一片意外很晴朗的天空。那片天空被树林里大树的树冠和枝叶分割成奇形怪状的一片片蓝色,透过那些繁枝密叶,她仿佛还能看得到天空里缓缓流动着的白色云朵。
就这样死去好像也无所谓了
一个茫然的念头浮了起来。
果然,有人想要从背后暗算他呢
紧接着,这样的推论就从她有点朦胧的意识里升了上来。
是谁想要暗算他是谁不想让他活下去
可是这一切,即使到了百年之后,也不会有答案,更不要说现在了。
柳泉感觉自己的呼吸愈来愈缓慢,心脏的跳动也一次比一次更艰难。大量流失的血液迅速带走了她身体的温度,她现在感觉自己仿佛浸在冬日即将结冰的水潭里,并且缓缓下沉,即将没顶。
身上好像唯一能够替她暂时保暖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