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愣住了,他一开始以为邵东没想到这些,但是显然,邵东想到了这些,但是他却明确的说了,他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武威问到。
邵东沉吟了片刻,说道:“我问你,你破案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想抓到凶手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难道不是?”武威愣住了,这不是所有警察都应该做的么?
邵东摇了摇头,说道:“那你还记得汪虎被杀的案子么?你告诉我,究竟是汪虎需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还是那些被他欺压得只能被动反抗的凶手需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如果在他们还没有犯案之前,我们将汪虎绳之以法,他们又会走上犯罪这一条不归路么?”
听到邵东的这个问题,武威着实呆住了,因为他太清楚的汪虎的案子了。
他清楚的记得汪虎是个罪大恶极的地痞,欺压着整个镇子上的人喘不过气来,最终,被欺压的人在各种反抗无效之后,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赔上的,是几个大好青年的一生。
没等他回话,邵东又问道:“还记得前段时间的薛强,郑云梦么?薛强我们暂且不提,郑云梦可是为国上过战场的军人,他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保护的国民,却要了他未婚妻的命。
他们没上访?他们没报案?结果呢?结果是他们在做了所有正当途径能做的一切后,依然被人漠视,被人嫌弃,最后,他们才拿起武器,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家人,讨回公道!
说破大天,发生这些的悲剧不是因为他们的冲动,而是因为我们这些穿着一身警服,在别人看来一身浩然正气的警察的无能!无能!”
无能两个字,邵东咬的非常的重,而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一样,深深的扎进了武威的胸口。
扎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身警服,一枚国徽,一句为人民服务的誓言,是每一个警察踏入这个行业最先要接触的东西。
但是,就从上述两个案件中来看,他们做到了么?
武威心里很清楚,其实在这两个案件中,他们没错,也没人会认为是他们的错,但是披上了这一身警服,戴上了那一枚国徽,他们匹配的不单单只是警察的这个称号,更是警察应该履行的责任。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细细的回忆着自己的警察生涯,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到底该如何做,才对得起警察这两个字?
“但是,这次的案子,和之前的案子不一样。”沉默了许久,武威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他承认,之前邵东所说的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但是他却清楚,这次的案件受害人,并不是汪虎,李建国那样本身就罪大恶极的人。
摇了摇头,邵东说道:“你并没有看清楚这个案件的本质。
是的,在这次的案件中,徐平,包括二三十年前的那几个案件所遇害的受害人,都不是罪大恶极的人。”
说到这里,邵东苦笑了一声,反问道:“但凶手就是罪大恶极的人么?”
是么?武威想了一下,说道:“难道不是么?正如你所说,他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接连杀了四个人,这样的人难道还算不上罪大恶极?”
哼,邵东笑道:“如果可以,谁愿意背上杀人的罪名,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武威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邵东说道:“此生若能幸福安稳,谁又愿意颠沛流离?其实,从过往的几个案件中,我们不难看出来,凶手之所以杀人,只不过是为了报复,他没有金钱上的渴望,他只是想报复而已。”
“而已?”武威冷笑了一声,说道:“邵东,你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一连杀了四个人的凶手,在你眼中也只是而已么?而且你自己也说过,凶手和徐老汉很有可能就只是一句口头上的纠缠,按你这么说,那以后是不是每个人跟人吵一架,都应该用杀人来报复呢?”
武威是真的愣住了,他不知道邵东何时变成了这样,杀了四个人,在他的嘴里面居然蹦出了而已两个字,在过往,他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警察,对待每一个犯罪分子都抱有高度的厌恶,但是如今,他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
然而,邵东并没有在意武威的话,非常自然的说道:“也许,在你们看来,一句口角而已,一句话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是吧?”
“难道不是?”武威反问道:“难不成,因为一句口角,就得杀人解恨不可?”
哼,邵东冷笑,又说道:“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天你全家都因为意外死得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而一个你认识了很久的人,突然路过,说一句,死得好,你会怎么做?”
武威又愣住了,虽然邵东只是打个比方,但是他却真的认真的去想了一下,他很想告诉邵东,我会忍,但是他是说不出口这句话。
见他如此,邵东说道:“有些时候,最伤人的不是别人动刀动枪,而是冷不丁的一句话,却犹如盐巴一样,刚好洒在你的伤口上。我们没有去体会过他们所经历的东西,所以无法明白他们的感受,但是却不能忽视这些。人,我们要抓,案子,也必须要破,但不一定非要把他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如果我们真的放弃二三十年前的几个案子,我们可能也能把案子破了,但我们无法去了解凶手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要犯案,这会给我们对他的印象,带来偏见,甚至会将我们的侦破方向带入一个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