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看着愤愤不平的成辛与苗贝贝,露出蒙娜丽莎般的神秘笑容。
在成辛和苗贝贝看,这是社会地位卑微、弱小无力者的无奈之笑。
在金线那里,自有另一番解读。
事实上,她并没有一双狠心的爹娘。
她的故事,只讲了前半段。
后半段,她是绝对不会讲给别人听,至少不会讲给成辛听。
那天,金线爸回来后,听说了情况,足足吸了半包烟,吐了一句话:“只比我小五六岁。唉,算了。”
“找个全须全尾的,咋这么难呢。人家咋那么容易就找到了呢。”金线妈叹气。“这底下还有淼呢。”
金线妈妈口中的“淼”,是金线的妹子,才读初中三年级,已经出落成远近闻名的美人。
春节一过,很多村里不上学的女孩子结伴要外出打工。金线也要走,死活被妈拦了下来。
“不行!出去的都是有人家的,你说好了人家再出去!”
啥时候才能遇到好人家呢。
虽然才过了大半年,金线已经彻底不再期盼。
那个当初在想像里悄悄生根发芽的模糊男子,也很久不去想了。
现实是这样的灰头土脑,残缺不全。
在金线妈死命地拦截下,金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孩子兴高采烈地结伴外出。她觉得她们是阳光下的花,而自己是阴影里行将腐烂的枯草。
不行!必须得出去!死也不能死在这破地方!
金线下定了决心。
她悄悄取出自己攒了好多年的压岁钱,零花钱,算算有两千多块。这两千多块给了她异常大的信心。她要出门闯天下!
简单收拾了行李,她定了目标——广东深圳。那里不需要太厚的棉衣,要带的行李也因此容易很多。她留了一封信,假称有同学在那里,让爸妈不必担心。
她还不忘嘱咐淼,“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到让人没法拒绝的好大学,当自己命运的主人”!
早晨吃过早饭,金线洗干净锅碗,跟爸妈说:“我要走啦。你们好好保重。好好等我回来!”
金线妈笑得直捂嘴:“唱得哪出戏!不就是去县城买新衣服嘛!快去快回!家里还一摊活等着干呢。”
金线抱抱妹妹淼,背个小包,空着手走出了家门。
她的行李,被她头天夜里偷偷藏在村南头麦秸跺里。
等她走出村子,在麦秸垛里拽出自己的行李,挎在胳膊上,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原以为自己会高兴得笑呢,哪曾想什么都没有想就开始哭起来。
搭上了后来从村子里开出来的四轮车。后来换县城里的长途车。趟趟去深圳的车票都卖光。金线有些慌了神儿。
“直达肯定没戏。你一段一段买试试!”有热心人说。
就这样,金线买到了一张开往南方某省会的慢车。
不曾想,才上车,才迈出外出的第一步,就遭遇滑铁卢。
钱被偷了!
身份证被偷了!
东打听西打听问来的几个可以到深圳联系的老乡的电话号码也被偷了!
金线的绝望可想而知。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很多人都沉默以对,唯独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孩出声安慰她。
粉色女孩跟一个穿军服的男人一起。
那个男人,称哥嫌老,称叔又嫌小,大约30岁左右。他并不多说话,站得笔直,经常用手撑出一片空间,抵挡拥挤,让粉色女孩不被挤到。
金线很羡慕这样被温柔对待的粉色女孩。借粉色女孩的光,那个高大、挺拔、沉默的军装大哥,连她一起护住。
就这样站了十几个小时。
十几个小时,对金线来说,虽然也累,但完全不是问题。她身体一直很好。
可是粉色女孩就不一样了。随着火车晚点,粉色女孩越来越着急。原来她的目的地并不是火车终点,她还需要再坐一趟汽车才能抵达她要去的地方。
晚点,会让她错失汽车班车。
军装大哥见状说:“跟着我,我带你们。这地方我最熟。”
这种果断与担当,最让金线心动。心中曾经存在的模糊的男性形象,在军装大哥面前,渐渐清晰起来。乃至,与军装大哥重叠起来。
听到把自己也包括在内,金线马上道谢。
谢完才有些小疑惑:怎么?他们不是一起的?
不管怎样,这十几个小时的相处,对憋在家里许久的金线来说,已经情谊深到可以做朋友了。
出站的时候,军装大哥为她们俩扛起了行李。
军装大哥没有买火车票,这一点对金线冲击不小。倒不是出于正义感,而是,不买票的情况下怎样才能混上火车。
金线很想询问一下。
她没有钱了,离目的地尚远。
她需要军装大哥指点她一二。
但是,每次面对军装大哥,看着他俊朗刚毅的面孔,要问的话总也说不出口。
每次对视他的目光,她都心里小鹿乱撞。
跟着军装大哥,金线和成辛跌跌撞撞行走了陌生城市的黑暗小巷里。军装大哥脚步坚定,背影挺拔,毫不费力扛着行李领路。
他力气真大。
家里爸爸总是抱怨种地太累,军装大哥一定能轻松搞定种地的活。金线默默地想。想着想着自己暗中笑了一下:军装大哥才不要种地呢。
临时住宿的地方很拥挤。
金线挺受不惯这种拥挤的。
乡下房子大,金线虽然跟妹妹睡一间,可那一间比城市里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