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关于夏王室,九州有个新的传言传得火热。
说是帝癸为讨元妃欢心兴建了夜宫酒池,大宴群臣十日,骄奢淫佚,不堪入目,却不想一夜之间就因醉酒连官带奴淹死了数十人,往后的酒宴也只得随之取消,不了而终。
世人皆道,元妃形貌艳超俗尘,果真是个妖异祸君的女子,而帝癸为求与妖妃享乐,不顾国体、不计人命,亦果真越来越有暴君之态,大夏怕是要愈发衰败了。
而与此同时,在大夏河南王宫中,大家口口相议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番说辞。
“元妃真可怜,终日凄凄苦苦,时醒时病。本是那么艳压九州的绝色女子,又尊享大夏后宫之冠、得大王专宠超过十年,可现在却落得疯症收场……”
芷阳宫寝殿门外,一个奚奴趁着喜在睡着,不禁小声感慨。
另一个奚奴听了,忍不住亮着眼睛插嘴:
“不过,若非患了疯症,还真不知道已有了新宠的大王竟对元妃还甚是珍爱的。大王现在都不去苕华宫了,每日只来芷阳宫陪元妃,不管元妃在病中多闹腾,他都不嫌烦。连我看着都觉得感动呢!”
又有一个年长些的却摇头轻叹:
“这才不到一个月,算不得什么。你们且看着,如果元妃的病一直没有起色,恐怕大王再有情意,也早晚都会被磨没了耐心,转投去其他帝妃那里。毕竟,没人会甘愿将大半生都耗在一个患了疯症的人身上,更何况还是坐拥后宫美色的大王……元妃被弃,只是迟早的事……”
闻此,所有人都低落了许多,喟然道:
“唉,元妃变成这样,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了……回想酒宴那天我们全都失了贞洁,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哪还有能力再顾其他……唯独辛奴姐姐最为忠心,拼命相护,才保得元妃没被玷染。听闻她一头撞在石壁上,本是还活着的,可她晕在酒池里,又无人理她,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竟是生生淹死的……”
外面议论声极小,细细索索听不清楚,可偏偏说到辛奴的这一段被喜听进了耳朵。
她睁开眼睛,呆呆坐起身来,干瘦的素手缓缓拧起衣角。
“辛奴……辛奴……”她眼神空空,低声念起。
外头的奚奴们听殿内有声音,开了门入内。“元妃,您醒了?”
“辛奴……辛奴……”听她念的竟是这个名字,几人吓得立即跪地。“奴们该死,吵醒了元妃!”
可喜仿佛不闻不见,只自顾自的继续念:“辛奴……”
有奴看不下去,心酸道:“元妃……您忘了,辛奴姐姐已经不在了呀……”
喜一滞。
是啊,她怎么把辛奴忘了?她分明眼睁睁看着她满脸血红倒入池中,可她到最后却是忘了救她……怎么可以忘了?怎么可以?
她倏的下榻。“酒池……”她口中含糊。
“元妃说什么?”奚奴们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去酒池……”
……
无聊又恼人的早朝终于结束,癸一出太室殿就问向赵梁:“还没找到乌曹吗?”
赵梁低了头。“是,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亦没人见过他。”
癸眉头骤紧,狠狠吸气。“再找。”
赵梁心里也不是滋味,刚蹙眉应“是”,就见远处急急跑来一个传话的小奴。“大王,芷阳宫来报,元妃出去了。”
癸一听,紧张得瞬间踏前一步。“去了哪?可否有奴跟着?”
那人有些支吾:“说是随侍的共有六人,所行……是夜宫的方向。”
癸大惊。“什么!夜宫!”
……
夜宫灯火依旧,酒香依旧,只是空荡荡的,前前后后也不见有半个人。
“……没有人……”喜呆立在池边,神情失落。
没有人……这里不是她印象中人满为患的景象……那辛奴呢?回不来了吗?……
随侍的奚奴面面相觑。
原本所有人都担心喜来了之后会想起那天那可怕的无头尸,会大受刺激,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副伤情的神色。
“回禀元妃,自从那天出了那些事……夜宫便被禁止进入了,所以才无人。若非元妃身份特殊,又是大王心尖儿上的人,恐怕这里也是进不来的。”
喜好似没听见她们的解释,只两眼定定望着酒池,望着望着,竟有眼泪簌簌落下。
“池里……没有人了……”她脱力一般徐徐退后,最后直接坐下,抱膝缩成了一团,低着头委屈囔囔:“没有了……没有了……”
“喜!”一声宏亮的疾唤贯穿耳膜,那是癸的声音。
喜忽的一惊,刹那得收紧了身子,颤抖不停。
癸见她害怕,马上顿住脚不敢贸然上前,又看她满面泪痕,便瞬间又是心疼又是气怒。
“怎么回事!谁带她来这的!”
奚奴们立马惊悚下跪,趴在地上答话:“大王息怒,是元妃自己要来的。”
癸怒气更盛。“还敢撒谎!如果是她自己要来的,又怎会哭得那般可怜!”
大家吓得全身发软,含冤解释:“这……奴们也不知啊!元妃方才只说池子里没有人,然后便流泪了,奴们也不懂她的意思啊!”
闻言,癸略怔,转头看了一眼平如镜面、空无一人的酒池,又轻轻走至喜身边,俯身蹲下,一张口,就恨不能团进自己的满腔柔情。
“喜,你想要……池里有人?”
“……没人了……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