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看不得喜那含着泪意径直望来的目光,仿佛犯了错还理直气壮。
他预感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他们两人又会争吵,便不想再提这些了,不自然的忽然调转了话头:“你一天都在榻上躺着?又没下来走走?”
喜知癸是有意回避,也不再相逼。“没力气……”她再次垂眼。
癸一叹。“总是没力气,是否又一天没有进食?”
喜低头不答,却听癸嘴快的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传膳!”
她忙坐起,扯住那暗青镶金的袖角。“大王,喜不想吃。”
癸托起她的下巴,眼中闪过这些天来极少见的一丝柔和。“必须吃,不然身子哪受得住?”
因得喜刚让晚膳撤下不久,癸这一令,膳食很快就被重新送回,一一摆上了桌案,癸便双手抱起她坐去案前。
一匙羹汤就这样由癸亲手送到了喜的嘴边。“尝尝看。”他尽量温柔。
喜烟眉微紧,有些为难的盯着那匙汤没有张嘴。
癸略顿,提了提眉梢,猜测道:“怕烫?我给你吹吹。”说罢,他便真的去吹了,就如过去万般耐心的哄喜用膳时一般。
喜见他如此,心里忽有五味杂陈,低低道:“大王,不必了,喜真的没胃口。”
癸吹了两下倏的滞住,不料竟是刹那冷了脸,声音沉得骇人:“你再说一遍。”
他这般,让喜的心又瞬间揪成了一个死结。
“真的……没胃口……”喜声音小了许多。
“若我非要让你吃呢?”癸斜睨着她,眼中好容易积攒出的一点温情也已烟消云散。
“大王……”喜害怕他如此模样,心底发寒。
“张嘴。”癸冷言。
喜摇着头,“大王,求你……别……”谁知还没等她说完,癸就已经捏住她的脸颊,把那一匙羹汤硬塞进了她的嘴里。
“唔……”喜眼中瞬时有泪涌出,难受得紧,仅须臾就又将那一口全部吐了出来。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所有盛了膳食的陶盘都被癸狠狠拂袖摔碎在地,他一把掀了桌案挺身站起,怫然大怒:“没那贱奴为你制膳,你连饭都不吃了吗!”
喜无力与他相抗,伏在地上默默抹泪。
“哭哭哭!这些天你就知道哭!那贱奴走了,你的笑颜也跟着他一起走了?不吃东西,你想饿死不成!难道离了他,再独自面对我,就让你这么不痛快吗!”
整个寝殿都充斥着癸狂躁的吼声,喜的耳膜被震得生疼。这段日子,她解释什么都会被堵回来,她也便不想再说了,每日只觉得好累,得过且过。
而癸仅能动动嘴,又打她不得,憋了一肚子的气甩袖走人,只留下身后的一片狼籍和抱膝蜷坐在地、独自低泣的喜……
许是明日要有雨,今夜外面闷得很,感觉整个天都要压下来一般,竟也不比方才的寝殿舒适多少。
癸满心不悦走向花园,赵梁则跟在他身后随侍。
恰巧干辛迎面而来,他原本是要去芷阳宫找癸的,眼下竟在半路遇上,倒是方便了。
他驻足一揖。“大王,臣正要前去觐见,夜宫酒池在方才已最后装点完毕,只待过些天美酒制好……”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癸面无表情、黑着脸将他打断。
干辛一怔,抬头问道:“大王有心事?”
只见癸神色凝重。“干辛,在你看来,我待喜如何?”
干辛想也未想便慨然道:“大王十一年来专宠元妃一人,对元妃体贴入微、有求必应,情意至深天地可鉴,怕是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帝王都无法达到的。”
“连你都觉得难能可贵,为何她就这般不知珍视?还要去……”癸深深提气,再往后那句“还要去念着别人”他实在无法说出口。
干辛微顿,敛唇轻叹:
“其实这也怨不得元妃,人本性贪,太容易得来的,自然很难去珍惜。大王若是觉得实在不甚气爽……左右眼下后宫也不是只有元妃一位帝妃了,大王不妨去别处走走。或许,可以解忧。”
癸一滞,突然想到了多年前初见乌曹时,他给他出的主意就是要他当着喜的面宠幸别人,好让喜吃味、逼她争宠。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戒了其他的莺莺燕燕。十年间,他就只认喜一人的床榻,把身心都交予了她一人。如今又要他再去宠幸旁人,便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隐隐的背叛之感……
见他犹豫,干辛又补充道:
“依臣之见,大王无需顾虑过多。大王是大夏之帝,宠幸天下女子本就是理所当然。而大王竟能做到在过去十年专于一女,这已达天地极致,世人无不惊叹讶然。纵使现在大王再宠了别人,也是无可厚非的,没人会觉得有何不妥。”
可道理虽然如此,癸还是觉得甚为纠结、拿不定主意,回头问向赵梁:“赵梁,你觉得呢?”
赵梁在方才干辛说话时就已经暗自慎重思考过,得此一问,亦断然回道:
“臣以为,大王虽于元妃情深,但干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大王的身心与国运息息相关,心中阻塞,总是该有一处可供发泄一二的。否则长期积郁,也不利于大夏国政。再者,帝王后宫充盈,帝妃不断,本也并无错处。”
听这两人都这般说,癸便也越发动摇了,思忖片刻终是颔首。“好,就去苕华宫。”
……
苕华宫新宫初立,门口张灯结彩,里面两个小姑娘也似乎心情很好,歌声琴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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