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并不担心陆越川会成为权煜皇和九处的敌人。唯有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一个这十多年都尽心尽力为权煜皇打点一切的人,他怎么舍得抛下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呢?
但是陆师爷,也的的确确是无法再回到他们的身边了。
一想到这儿,安宁的心尖儿就疼的呼吸不过来。
她勉强提起精神,陪了小追命和林晚晚一会儿。她这心尖儿,也是千疮百孔的疼。她没有再多的力气和精神可以安慰小追命跟林晚晚了。
她也需要一个自己独处,可以肆无忌惮的让自己的情绪发泄的时间。
但安宁又不想让小追命和林晚晚难过,正当她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让自己独处的时候,蒙古大夫‘啪——’的一声儿,合起了书本。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该滚蛋了。夫人需要静养!静养明白吗?你们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让夫人怎么静养!?行了,你们现在都给我出去!明天中午吃了午饭,你们再来看夫人!”
蒙古大夫说话,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还是非常有用的。
小追命和林晚晚看了看安宁苍白的小脸儿,也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打扰了安宁的休息,他们心里难过,就跑来找嫂子求安慰。却没有想过,嫂子大病初愈有没有这个精力陪着他们瞎胡闹。
“嫂子,我明天中午再来看你啊!”小追命说完,林晚晚立刻接了一句,“哼,既然他中午来看你,那我晚上再来吧。我可不想见他!”
安宁好笑的连连点头,“嗯。你们把时间岔开也好,这样我一整天都有人陪了,不会无聊了。”
“那嫂子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小追命扯了扯林晚晚的袖子,林晚晚不情不愿的甩开他,两个人就一路打打闹闹的离开了。
转过头,安宁轻轻的擦了擦控制不住的眼泪儿。
泪眼朦胧,眼前忽然多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以及一方浅绿的手帕。
安宁轻轻的‘哦’了一声儿,接过了蒙古大夫递来的手帕。
她怎么忘记了,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呢。
蒙古大夫平静的说,“在我面前,你就不需要伪装什么了。我不是林晚晚和小追命,受了委屈就要找你求安慰。嫂子,你是可以把我当做跟你平等的人,有什么话,我虽然不是最佳人选,但我还是可以听你倾诉倾诉的。”
安宁便再也不强壮了,她眼泪簌簌的向下落,“老白,咱们真的要失去陆师爷了。”
“嗯,我知道。”蒙古大夫经历的更多,所以也更成熟,他平静的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也有每个人的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越川跟我们从此分道扬镳,也、也没什么可悲伤的。我们心里还有他,他心里也有我们。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安宁疯狂的摇头,“不够不够。差远了!”
那可是他们的陆师爷了,可从今往后,这陆师爷就不是他们的了。
不管是他们谁惹了祸,惹了麻烦,都没有一个可靠的陆师爷,盯着那双牲畜无害的娃娃脸,笑眯眯的帮他们善后,帮他们擦屁股。
他们,以后也再也看不到那张令人恨的牙根痒痒,却也是可靠至极的娃娃脸了。
他们也看不到那张娃娃脸笑的一脸牲畜无害,却阴死人不偿命了。
这些,他们都看不到了。
蒙古大夫不忍的狠狠的闭了闭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把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
安宁抱着他的手臂,低低的,压抑的,呜咽的抽泣着。
即便是情绪崩溃无法自控,夫人也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愿意痛快的大哭出来么?
蒙古大夫有些心疼她,也有些心疼自己。
他人生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要这么失去了么?
画地为牢,他给自己画下了一个牢笼,他不会走出去。哪怕是现在,他也不会走出去。他只会等着别人走进来。
他不会走出去的,而陆越川,也不会再走进来。
这辈子第一交到的朋友,他的确是要失去了。
蒙古大夫身上传来的悲伤情绪,被安宁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她盯着一双红彤彤的狐狸眼儿,“老白,你还有我这个朋友。”
蒙古大夫勾唇一笑,“是啊,我还有你这个朋友。”
陆越川,也是他的朋友。但他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跟陆越川见面了。
不过还好,他还有安宁这个朋友。
至少,他跟安宁都难过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可以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与林晚晚和小追命对安宁的依赖不容,蒙古大夫,是让安宁可以与他一起相互取暖的人。
还能有一个可以靠着相互取暖的人,这人生,也不算太悲哀,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