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关关外,秋意正浓。
说是秋意有些不妥,秋意向来带着悲意是不假,可是,哪里的秋意会带来死意?
百族,尸横遍野。若是战争,倒也罢了,若是屠杀,人心也就散了,可,所谓的尸横遍野,竟然全是皮包骨头被活生生饿死的人。
百族人的脸上,满满的麻木。
但此时如果有人能看到他们的眼睛,却绝对不会想到麻木这两个字。
大块的石头散落在地上,以一种莫名的韵味排列在类似庙宇的殿堂之旁。石块之外,是密密麻麻的百族之人。全场鸦雀无声,呼吸声混在风中,消散了痕迹。
百族圣地,百族圣殿,百族人,唯一必须抬起头的地方。
此时不是新年,却有无数百族在此齐聚,这当真古怪。他们面黄肌瘦,他们皮包骨头,他们没有饱饭的力气,他们高扬着头颅,他们心中默默唱着圣歌,他们眼中闪着些什么。
悲恸?哀愁?还是怒火?
许是燎原的怒火。
有什么声音响起了,似是刀鸣,似是悲鸣。
“神的子民们。”
声音传来,好像来自九天之上,好像源于九地之下。
“你们的苦难,原是前世的罪孽,和宿命的安排。”
“可如今,你们的枷锁,却并非源于吾,而是那些窃取了神的权柄的卑劣者。”
“你们被蒙蔽,被伤害。”
“你们不反抗,不愤怒。”
“如今,我赐予你们反抗的的权力!”
“如今,吾赐予你们愤怒的权力!”
“吾以神之名,剥夺渎神者肆意践踏尔等生存的权力!”
“吾以神之名,命尔等,以渎神者的鲜血护卫,吾之权威,吾之光辉!”
声音回响于旷野之中,消散在旷野之中。
只是,大地有些颤抖,风声变得宏大。
许是血脉的沸腾传给了大地吧。
许是越发粗重的呼吸加重了风声吧。
怒火在这一刻被点燃,神庙周围的石块上,石皮开始脱落,露出神的文字,露出之前神的口谕。
这是神迹!
方圆百里的百族之人纷纷下拜,重重的叩头声在神庙周围响起。
苏玉当年在说道百族时,说:“但,他们拥有信仰。”
这无疑是奇怪的回答,因为当时墨夜的问题是“百族是否容易被击垮?”
苏玉回答他,百族民风淳朴,但拥有信仰。
是啊,要用但这个字,但他们拥有信仰,所以他们拥有希望,他们相信神的光辉神的指引,所以他们能忍受剥削压迫甚至可以守着满仓的粮食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活生生的饿死。也正是因为他们拥有信仰,所以他们从不绝望,绝不退缩,他们相信神给出的道路,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每一份血肉去撕咬神的敌人。
神,是百族身上的枷锁,当这种枷锁被解除之后,他们,将让世人为之颤抖。
百族之人,无法学武,亦无需学武。他们的种族各有天赋、无需训练。他们脱下枷锁,随即就是战士,随即就是军人。
没有谁重视过百族的武力,但不意味着这些东西不存在。
这一年,天下风云起。
百族之人散去,神庙似乎也褪去了它神秘的面纱。只留下一块块石头彰显着“神迹”。
豁然,一道玄衣出现在石块旁边,笑了笑,轻轻说了两个字。
“刀意。”
话音落下,神庙内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墨夜,你不在你的墨领好好呆着,或者去护送你那宝贝儿子,来此作甚?”
那不是冷漠,在他的声音中,连冷漠这种感情,亦是不存在的。
玄衣男子自然是墨夜,他双手抱于胸前,淡淡道:“我听说这里要发生战争。”
“正是”,那声音继续从神庙中传出,却显得有些恼意,似乎对墨夜很是头疼。
墨夜伸出手,摸了摸石块,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不喜欢你。”
“很不喜欢。”
“你想做什么?阻止这一切?”神庙内的声音问道。
“不,”墨夜摇摇头,“我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妖刀不笑。”
神庙内的红袍人终于显现出了身形,只是一张脸裹在斗篷之中,看不真切。他的手中有一把妖冶的刀,正是赫赫有名的妖刀。
这人正是天榜第九,妖刀不笑。
“我要做的事情无需你管,若你要管,管便是了,何须问我?”不笑当真不笑,他言辞之中仍然没有一丝感情,却明确的告诉墨夜。
要打就打,多说无益。
墨夜哼了一声,抬起袖袍,一杆尺子腾空而起,卷起烈烈狂风,卷向不笑,不笑微微皱眉,随后出刀,刀风撕裂了狂风,但不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无意为敌。”墨夜出了一招,却不再攻击,只是站在庙门口,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
“我,不愿”不笑回道。
风卷起两人的衣袍,有声音,却无人理会。
两人便这般对峙着,你不发一言,我不作一语。
墨夜不会流汗,不笑自然更不会。
太阳的西沉没有让不笑多出出刀的把握,月华的亮起也不曾给予墨夜出招的机会。
不笑不敢出手,墨夜一尺量天,不在所谓天榜之内,却无人敢去轻视。何况,若神庙中打斗,如何向百族交代?
月升,月落,随即便是新的一天。
玄色的衣袍依旧迎风飘扬,红色的刀身还在风中轻吟。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