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过林地,帐外利落的军队领军过篷,无意撞倒草垛,随风扬起无数。泛着秋味,这季节的凛冽越发明显。
琳琅掀开帘子,往外环顾了一圈。叫了两个小厮将帐篷外安置好,守在帘子旁紧了紧挂钩。
楚皇在猎宫里休憩,其余的人都直接在这林间搭了场地。
悉心的琳琅在帐篷里搭了个火盆,火星在热流上起扬,星星点点发出“噼啪”的声音。
“这天儿一天比一天冷了,二位小姐出门可得把袍子披上。一不留神的,惹了风寒可不好。特别啊,小姐您才是别又折腾病了。”
琳琅往里边看,沈沐音端坐案前执笔着墨,圈圈点点勾勒出弧形。
长歌躺在软榻上,侧身婀娜多姿,手杵着脑袋做假寐状。
“琳琅啊,歇会儿吧。都忙活一天了,操心我你可比娘还唠叨,对不对啊,阿音。”
丝丝呼吸撞着空气化成雾消散,慢慢热腾起来的炭火让帐篷里温热了不少。
“哎,小姐。夫人可是特地让我盯紧你,你可别仗着自己底子好不注意身子,前两天病才刚好呢。”琳琅噘着嘴嘟囔,自己的关心还招来顾长歌的白眼。
“你个鬼丫头。”长歌转过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沈沐音握着笔发出浅笑,笔尖停在纸上犹豫了会儿,抬头瞄。
“我有这么个好丫头可得高兴坏了,勤快机灵的。琳琅说的没错,你才刚好,身子骨还弱,又来猎场凑热闹。别把自己又拖病了才是。”
萧淮从沈府要了解药后,楚素把长歌送回青梨园在床前守了三天。待余毒清了,长歌醒来却忘了中毒这回事,以为自己病倒躺了三天。
日日昏沉迷糊不定,过了半月才好全,楚素让所有人不提她中毒的事,既然都忘了,让长歌别又掺和到其中。
不惊扰秦伯母,统一口径她只是染了病,烧糊涂了脑子,这丫头虽然质疑自己突发病的蹊跷,然而所有人的口吻都一样,久了自然也就相信了。
沈沐音轻轻看着她,长歌撑着脑袋累得慌,腿忍不住打颤,满心地抱怨。
“哎哟,阿音你怎么也这么啰嗦了。画好了没有啊,我这腰都快挺折了。”
说话间,笔墨行云流水在宣纸上描绘出一个清晰生动的人影。
眉目如画,颦颦二字跃然纸上。婉转温柔尽数展现,美人略带笑意又疲倦的样子,流连风情。
“好了。”沈沐音放下笔,拎起还未干透的画纸,对着微微火光照了个清楚。
微笑着,长歌的轮廓分明,好下笔,这么一画,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小女子情态。
“哇,真好看,这画跟活了似的,沈小姐可真厉害!”琳琅举着掸子凑近,顾长歌的蛾眉皓齿都全然覆在上了这张画像里。
长歌也一咕噜爬起来,美滋滋看看自己和沐音配合的成果。
“不错嘛,不枉我们为这玩意儿花了将近一个时辰。”长歌夺过画纸,欣然地观赏起自己的容貌来。
“作画和默字一般乃修身养性之形,怎的练字有道,你就把自己不擅长的,当作一个‘玩意儿’,好生生地在你口里掉了次儿。”沈沐音把画纸拿回来,佯装生气,侧过身去。
其实她不过是想让长歌松松心思,她这个性子哪是安心作画的样子。
宁王殿下一直忙着在御前,她忧心楚素此番猎宫依然不温不火,难得圣心,想去添把柴。
沐音却把她拦了下来,说风浓吹垮了身子,把她生生拉来做这闲云野鹤的事情。
这丫头一刻也停不下来,每年的例行狩猎,楚素都只是跟着走个过场。长歌担心颇多,挺着个不舒服的身体也来了。
无论楚素怎么告诫,她还是坚定的跟着,楚素也就交代着沈沐音多照顾些她。
不管还好,越劝阻顾长歌越起劲,叫嚣的厉害,沈沐音也只能把她压在这儿以画服人。
长歌见沐音不高兴,干脆贴到她身边去,抱着胳膊叫着好阿音。
“咱们画也画了,眼下风也小了许多。不如去瞧瞧,猎场现在指不定可热闹了。阿音,你没见过活的猎物吧……”
她眨巴着眼睛冲着沈沐音,阿音阿音的把沈沐音逗得直乐。一看就没生气,点点她的鼻尖,说她没个正经。
“那还不赶紧把你那袍子穿上,咱们这出去逛逛去。”
她一直把长歌当亲妹妹,虽然心疼她,凭她一撒娇便耳根也软了。
沈沐音拿她没办法,长坐这帐中人也待的痴了。风势小了些,动物们回暖些又得出来活动,林间野物倒是挺吸引人的。
长歌看着比往日有精神得多,让人不由得想起她刚刚中毒时的虚弱。宁王殿下有意拦了不让看望,可凭她对“虚若”的了解,长歌那段时间也算是活在痛苦里。
解毒的过程算是重复中毒的过程,用药期间每醒一次就重新领略一次“虚若”的厉害。一次比一次轻,可数以百计的艰辛,到最后连长歌这么坚毅的人也被折磨得失去了部分记忆。
她越是开朗,沈沐音的心里越是附着一层厚重的阴郁。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自己。
而到现在,她都没有机会去求证。沈沐音那天从萧府离开后,到大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
来时的冲动被犹豫推翻,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质疑何慕珊,区区因为她进过自己的房间太过笃定。
于是在大将军府门口,痴痴地盯着风吹过屋檐的红旧灯笼,弧度一摇一摆,晃了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