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慕容清浑身的血液逆流而上,脖颈处的血管根根盘桓出形状来,咬牙不肯言。
而常总管见江淮倒在血泊中,无措道:“这……这大王……”
叶征也没想到江淮居然这样决绝,宁可把自己撞晕过去,也不肯吃这掺了金乌素的牛乳糕,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不悦。
“撑着吧,我看你能撑多久。”
他松开那脏污的铁栏杆,往后退了几步,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慕容清,也没有小肚鸡肠的报仇,只留下一抹蔑然的笑,转身离开。
“你就和她死在一起吧。”
“等下。”
他刚说完,慕容清便出言阻拦。
常总管乍然回看,然后叶征才微微侧身,冷淡道:“什么?”
慕容清抬头,眼底是冷绝的冰,就算是这遍布腥臭的肮脏地牢,也掩不住他身上一丝一毫的流光华彩,宛若沙海中的珍珠。
“放了君幸,我留在西昌。”
他蓦然开口,字字砸地有力,不掺一丝谎意。
常总管眼皮突然跳动,茫然对叶征道:“大王?”
而那人充耳不闻,只转身走过去,隔着那冰冷的铁栏杆,对视着慕容清那双坚毅的眼眸。
叶征脸上的神色和方才的戏谑不同,认真至极。
“清子。”
他换回从前的称呼。
“我以前多次请求你,希望你能留在西昌帮我,你都拒绝了,你说我不是帝王的料子。”叶征微微眯眼,用冗长的睫毛掩住其中的不甘心和怨妒,“怎么现在又肯答应我了?就因为一个江淮?”
慕容清盯着他那张遍布淤青伤痕的脸,茫然想起两人幼年一同习武时的情景,谁能想到,多年之后,执的剑,会刺向对方。
“别难为君幸,我求你。”
他淡淡道。
叶征这时候,才显出三分狼狈的样子,笑容也变得负气而狰狞起来,猛地攥住铁栏杆,切齿道:“因为一个女人!”
常总管在后面听着,一头雾水,却也知趣的没有搭茬。
慕容清看着倒地的江淮,心意坚定没有悔意,转头冷淡道:“我喜欢她,你一直知道,我不想她死,你放了她。”
“慕容清!”
叶征的情绪难得这样失态,他攥着那栏杆狠命的晃了晃,眼中蹦出愤怒的火星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活错了!你为了一个女人肯舍了自己的命!你活错了!”
“错了就错了,你放了她。”
慕容清紧接着他的话,依旧没有犹豫。
回想着江淮从前的灿烂笑靥,他轻轻勾唇,这世上没有比她过得幸福美满,更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了,就算是一辈子被关在这个地方又有何妨,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心中便自有阳光,不惧黑暗。
叶征见状,深吸一口气:“你想怎样?”
慕容清冷静的可怕:“放了君幸,把她送去大燕六道阁,贺宗主会有办法解她体内金乌素的药毒,我留下来,陪着你。”
叶征微微瞪眼:“一辈子?”
慕容清环视着这里,轻轻点头:“心甘情愿,我不会逃跑的,只要你放了她,我在这地牢里,给你做一辈子狗头军师。”
叶征闻言,面色骤然变得复杂。
“你当真?”
“放了她,一切痛苦都叫我慕容清来受。”
短短十五个字,却如刀刺心,更难得,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轻松和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天日头好毒,让人睁不开眼一般。
叶征听着,心头情绪翻覆的更甚。
在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拿慕容清当兄弟的,在所有人都去奉承大哥溜须拍马的时候,只有他站在自己身后,默默的支持着自己。
实话实说,在他最无权无势的那段日子里,若没有慕容清的家族背景给他撑腰,他怕是活不到今天,更不会成为这西昌新王。
最黑暗的地方也会有阳光。
他和慕容清的年**情,就是那缕阳光。
叶征相信慕容清的话,也相信慕容清的聪颖,但是,已经下海的人就不能再上岸了,他只能选择往更深处游去,义无反顾。
他摇了摇头,冷漠的退后,不知是不是站的太久了,他的步态要比来时更显凌乱,咬牙道:“不行,我现在除了自己,谁都不会相信的,我只要江淮,我不会要你的命。”
慕容清也没有多么激动,只是眉间微皱,淡漠道:“随你。”
叶征嘴唇微动,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被他给硬生生的咽回去了,从那痛苦的表情来看,字字皆锋利。
只不过,他不想再伤害两人残存的友情了。
常总管见势不对,忙道:“大王,咱们该回去了。”
叶征微微合眼,再重新睁开,目光扫过一动不动的江淮,拂袖阴狠道:“把牛乳糕带走,咱们三天之后再来,到时候,药毒发作到极致,生不如死,我看,她还拿什么逞强。”
常总管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江淮,生怕这人再动,这才走过去把那碟牛乳糕顺着栏杆的缝隙中拿了出来。
“大王,三天不吃不喝,这……”他担心道。
叶征冷哼:“死不了人。”
说罢,阔步离开地牢,进入那甬道口消失不见。
常总管紧随其后,触发机关,石门再次落下,周遭又再次归入死寂,几秒后,不知哪里传来滴水的寒渗声,弥散在整个地牢。
慕容清也在筋疲力尽后,垂下了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