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心居院里,流霜轻合上房门,端着水盆出来淡淡道:“将军,大人和郡主已经睡下了,您要不明天再来吧。”
江应了一声:“我就是过来看一眼,睡了就好。”说着,转身出了院门,走了一会儿要进北院,却看到了来寻他的齐嬷嬷。
他道:“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不睡?”
齐嬷嬷过来拽他,腿脚利落的说道:“公主咳嗽的厉害,你快过去看一下。”
江微蹙眉:“咳嗽?”
齐嬷嬷点头:“估计是这场雨下的突然,染了些风寒,崔太医给开了汤药,她嫌苦不肯喝,您过去说说,肯定比老奴的话好使。”
江往后靠了靠,因着白天的事,心有些乱,遂推脱道:“嬷嬷从小养她到大,想必说话比我有力度,我就不过去了。”
齐嬷嬷气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瞪着眼睛:“你不过去?那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睡!”说着,一指慈心居的方向,“将军若是再这样,我老婆子可就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了,到时候让你再挨上几拐杖!”
江无奈,只得拦住她:“您别生气,我过去还不成吗。”
齐嬷嬷这才敛了怒意,拽着他往驸马府走,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公主咳嗽的厉害,我这年老手抖也端不住药,你喂她的时候,记得多吹几下。”
江还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了驸马府,他被齐嬷嬷硬推进房里,在小厅站了一会儿,听到卧房里果然有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来。
江微蹙了蹙眉,抬步走过去,轻敲了敲房门:“公主?”
里面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几秒后,传来苏绾沙哑的声音:“什么事?”
什么事?
江闻言,心下有些恍惚,怎的这次不着急让自己进去了,停了停,才道:“我听齐嬷嬷说你咳嗽的厉害,是不是今日不小心淋了雨,染了风寒啊?”
苏绾压着嗓间的痒意,隐忍道:“没事,多谢将军关心,崔太医开了汤药给我,喝了睡一觉就没事了。”顿了顿,“你先睡吧。”
江这下是想进去都不能进去了,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又在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可这刚一转身,就听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瓷碗碎裂声,再然后是苏绾的低呼,他猛地回头,眼底微深,看来是药碗打了。
“公主?”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江眉皱如深壑,手覆在房门之上,几秒后,利落的推开。
房内的苏绾打翻了药碗在衣裙之上,正嘶着声往下脱衣服,没料到江又会回来,这下子愣在原地,两秒后,慌乱的把被子拢在身上,脸红似滴血。
江也愣住了,他哪知道里面是这种情景,眼底掠过她大片的雪白肌肤,和那两条如玉般细腻的大腿,微一咽口水,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没事吧?”
苏绾左一下右一下的拢着锦被,小声咳了两下,才道:“没事。”
江微侧眼,瞧见她缩得好好的,才转过身来,走过去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在桌上摸了茶壶倒了杯水在手,递给她:“喝口水润润嗓子。”
苏绾抬眼,睫毛颤了两下,从被子里抽出光滑的手臂接过,却被对面人眼尖的发现,小手指上被划了个口子。
想关心,心底又实在复杂。
江接过她喝完的杯子,略微眼深,上次她被慕容华侵犯的时候,自己的确发自内心的动了怒,那一刻,他想过就此接受苏绾,忘掉锦瑟。
但今日之事一出,他发现,这实在是太难了。
锦瑟这道伤,即便愈合了四年,仍是鲜血淋漓的。
曾以为苏绾会是自己的疗伤药,可最后才清楚,她非但不能给自己疗伤,反而会加剧内心的痛苦,她让自己想起从前和锦瑟的各般种种。
四年了,仍是难以忘怀。
一转念,他又想起齐嬷嬷所说的那句话。
“自从嫁给你,她是把从前十九年没吃过的苦,全都尝了一遍啊。”
苏绾对自己一片赤诚,总不能也亏待了她,可若是违心对她关怀备至,心里还爱着旁人,到底也是不公平。
正当他内心颠倒磨折的时候,却听苏绾小声说道:“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江眉间一皱,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
这丫头,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素日恨不得自己长在这个房里,今日居然主动往出赶。
苏绾不抬头,乖巧的盯着自己压在锦被上的小手,又低低道:“我没事了,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舒服……我没事……你走吧……”
她说着说着,沙哑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却硬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停了一会儿,伸手捂住脸颊,倔强道:“我没事,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快去睡吧。”
齐嬷嬷在外面听着,心里苦的要命,哀叹一声。
苏绾这孩子的确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江的这颗心。
想了想,转身离开了。
听到那年迈的脚步声渐小,江微敛眸,低沉道:“怎么又哭了?”
苏绾不肯抬头,索性转过身把自己死死的裹在锦被之下,负气道:“没,那是鼻涕。”
江眼珠微动,又拿出从前那一招试探道:“那我可走了。”
谁承想苏绾干脆道:“你走吧。”
江眼内的光瞬间湮灭,有些冷漠的眨了眨,又道:“那我可真走了。”
这次苏绾没吱声,榻角的一小团连动也不动。
江心里一阵没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