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庐,北院。
身着白衣,肩披狐裘的江彦从那精致的月门内走了出来,他的面色是素日的苍白憔悴,双唇无血色,连步态都异常的轻,比风还轻。
长信王妃早产,生下他和花君,后者倒是安然无恙,就只有他一直被病痛缠身,几乎不曾离榻,至时,已有二十年了。
江淮见到他,连忙拱手道:“微臣见过世子。”
江彦连忙摆手,道:“小心被人听见。”说着,又走近了两步,轻声嘱咐,“日后不管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你都要称呼我为二哥,切记,我明面上的身份是你的双胞哥哥。”
江淮点点头:“我记住了。”
江彦呼了口热气出来,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来看穆雎他们的。”
“恩。”江淮接过高伦手里的那个棕色锦盒,往上举了举,“来送东西的。”
江彦笑道:“什么东西,还用你亲自来送?”
江淮淡淡道:“看了不就知道了,他们在哪儿呢?”
“就在院里,你随我来。”
江彦说完,带着她又穿回月门,进入了北院的正地方。
“你瞧黎泾阳。”他道,“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江淮上眼,这柳相庐里种满了红木杉,北院自然也是被这棕干红叶的树包围了,偌大的院子除去那个必备的凉亭,还多了一副石桌石椅,此外,另在两棵树的中间掏了个不深不浅的洞,插横着两根又细又长,打磨光滑的木棍。
此时此刻,黎泾阳正用手臂架着那两根木棍,小心翼翼的行走着。
因着那广陵仙的奇效,他的伤口恢复的十分迅猛,但愈合是愈合了,其他功能还是要通过锻炼才能恢复原样的。
“疼啊”
明明是大冷天,黎泾阳的额上竟溢满了汗珠,混着发丝贴在脸上,半敞着的领口内有虚白的汗气往外冒,他咬了咬牙,脖颈上的青筋随着喊声若隐若现。
以他的武功做这些动作根本不是问题,主要还是疼。
穆雎在一边拿着冰毛巾,小手攥着:“黎泾阳,你别练了,歇歇吧。”
黎泾阳撑着手肘,让双脚脱离地面,微松了口气,气喘吁吁道:“不行,不抓紧锻炼,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行走啊。”
说完,双臂放低,双脚尖再次轻点地面,缓缓踏实。
“啊”
黎泾阳再次痛呼:“好疼好疼,好疼”
穆雎气的用冰毛巾摔在他的脸上:“那就别练了。”
“不行!”
黎泾阳疼红了眼,一步一步的迈开脚,那双腿颤抖在冷风中,明明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却依旧不肯停。
江淮和江彦呲了呲牙,真是看着都疼。
黎泾阳走了一个来回,疼的实在是受不了,再次撑起身子,悬起双腿,吃力道:“灵儿,等我腿好了,估计天气也转暖了,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西昌。”
穆雎努了努嘴:“我不回去。”
黎泾阳充耳不闻,仍是自顾自的说道:“还是赶快回去要紧,我……就不跟着了。”
穆雎闻言微急:“为什么啊?不是说好了等你养好伤,我们一起回西昌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居然说话不算话啊!小心掉下巴!”
说着,小脸一红,将压在心口多时的疑惑诉出口:“我知道了,你嫌弃我了。”
黎泾阳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忍笑不言,眸光却是万分怜爱的。
穆雎低着头,两只小手用力的搅着:“我……身子是干净的,关河没有碰我。”
黎泾阳左手臂一个用力,腾起坐在那木棍之上,用另一只断臂爱惜的蹭了蹭她的发丝,轻声笑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因为我受伤,这几次都是我连累了你,我看,还是送你回去吧。”
穆雎抬头,眸光微怒道:“那你也得跟我一起回去。”
黎泾阳苦涩一笑,抬了抬自己的腿,又举了举自己的断臂,无奈道:“灵儿,你也不小了,都十九了,是该嫁人的年纪了,这样在我身上耗着不是办法,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个废人,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废人。”
江淮打断他的话,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清淡道:“只有不思上进的废物。”
穆雎见江淮来了,忙过去拽她:“盲儿你来的正好,快说说他。”
江淮拎过一旁的椅子来放在黎泾阳的身下,叫他坐下,再把手里的锦盒往前一递,挑眉道:“看看喜不喜欢。”
黎泾阳不明所以,打开来一看,眸光一惊。
这是,一只用精铁锻造的假手。
“我前两天找人帮你打的,戴上试试。”江淮风轻云淡的说道。
黎泾阳看着那只手,眸间微微一润,颇为感动道:“谢谢。”
穆雎也甜甜一笑,挽着江淮的手臂:“还是盲儿细心。”
黎泾阳左手拿起那只假手,骨节都是分开钉的,很灵活,而且里面还有五根用精制桑蚕丝做成的棕色带子,抬起右手的断臂伸进套住,轻轻一声响动,就有两个铁扣夹紧,硬拽都拽不掉,而且边缘用的料子很软,不会伤了皮肉。
江淮又从锦盒里取出一个坚硬的护肩给他紧紧系上,顺起那五根棕色带子挨个扣好,叫他动一动。
黎泾阳的手臂打开又弓起,几根带子也随着一拉一紧,而那五根关节灵活装钉的假手指,竟也一起收缩自如。
“这是机械的东西,要比人正常的力气还大呢。”江淮淡笑道,“你那十八路北斗花枪,可不能白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