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让人心慌的死寂。
桥九娘忍受不了,开言打断了它:“不管什么事,先叫盲儿吃饱了再说。”
江立在原地,残存的理智被愤怒侵吞,一把将玉诏执碎在地:“欺人太甚!”
桥九娘微皱了皱眉,厉声道:“老大,你先出去!”
江眼中猩红,盯着面无表情的江淮,最后还是顾忌她的身子,咬牙离开了。
门帘被掀开,有冷风夹杂着细雪吹了进来。
桥九娘转过头,望见江淮眼底的冷淡,有些忧虑道:“盲儿……”
江淮目视前方,咽了下口水,遂不管不顾的端起那碗烫手的油泼面,白白的筷子插进那通红的油面片中,一大口一大口的夹起来狠吞着。
贺子沉见她苍白的嘴唇被烫的有些红肿,微蹙眉道:“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桥九娘知道江淮现在的情绪有些崩溃,也不开口说话,但那只给她擦嘴的手却不停的颤抖着。
她才刚从鬼门关把自己这条命给夺回来,转眼却又是深渊。
桥九娘背过身去,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漫出,一想到她这些年所受的苦,更是止不住心酸苦叹。
江淮胸腔里的那颗心僵的不行,她盯着面碗,眸子瞪得蹦出血丝,不顾烫辣,只管大口大口的吃着,不一会儿,苍白的小脸就被逼出了一丝热红意。
将最后一片面吃完,她将手边的温水一饮而尽,空荡的胃里被这么一刺激,顿时疼了起来,江淮咬咬牙,靠在枕上,仍是一言不发。
她望着窗外那飘落的雪花,抹了把额头因着吃面而发出来的虚汗,却觉得,浑身都要被失落和愤怒汇成的洪水给淹透了,仇恨像是跗骨之蛆,一下一下的钻磨着她的信念。
这背叛不仅来自于皇帝,更来自于慕容秋。
她的亲生舅舅。
当那根针真的扎进皮肉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这么疼,轻咳一声,多年的疲惫和心酸一下冲破眼眶,化为少许的泪水,浸湿睫毛。
江淮将头靠在软枕上,左右活动着下巴,被子里掩着的手也化为拳头,恨不得将天下万物都攥成齑粉!
桥九娘转过身来,终于心疼的说道:“盲儿,跟师娘走吧。”
江淮目光冷凝,语气砸地有力:“不走!”
桥九娘攥着她的手,怜惜的叹道:“盲儿啊,跟师娘回去吧,回大燕吧!”
江淮嗓子过了口水,却是刀割般的疼:“不走!”
“你瞧瞧,你在长安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桥九娘痛心不已,道,“咱们不要这些了还不行吗?十九年前的事再惨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要你为它出生入死啊!你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江秦的心怎么就这么我狠!非要把那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差事硬压给你啊!”
江淮闻言,眼中一亮。
朦胧中,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间逐渐形成,心头浮着的那片迷雾被仇恨化作的劲风吹散,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明了。
从前,她只是在遵从父亲的遗愿而行走朝堂,为世子谋权,始终没有自己的目的,可经过这一死一生之后,她终于寻到了那个可以让她正式前行的理由。
那就是复仇!
她不仅要为长信王复仇,为世子复仇,更要为自己复仇,复这一死之仇!
她要让皇帝知道,这天下驰骋的每一方土地,江山润养的每一位臣民,皇城雕梁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属于他!
当年的李代桃僵,眼下的赶紧杀绝!
十九年前欠的,如今,要加倍奉还!
见江淮的眼底漫出一抹从未见过的冷冽,桥九娘有些心慌,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自打七年前来了长安后,像变个了人似的,心思阴鸷刁钻,细腻的让人害怕。
她挥手,让贺子沉离开,随后低低道:“盲儿?”
江淮回头,眉间一蹙。
桥九娘深叹了口气,仍是不肯放弃,最后试探道:“盲儿,跟师娘回大燕去吧,咱们不要这些了,师娘就想你好好的活着,还不行吗?”
江淮垂眸,语气幽邃:“师娘,我知道您疼我,可我总不能因着自己而放弃所有的长信旧臣,置他们于死地啊。”
桥九娘闻言无话,心中自是百味杂陈,好久,她才开口:“盲儿,你也知道,你师兄他……”
江淮眼珠一转,道:“师兄他怎么了?”
“你也知道,你师兄他等了你那么多年,就想让你……”
说到一半,桥九娘突然住了口。
是啊,江淮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抬头,看着那个面色清冷的女孩,桥九娘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多余了,遂道:“罢了,你既然要继续留在这里,那我也舍命陪君子。”
江淮似笑非笑:“您要做什么?”
桥九娘咬牙道:“我也留在长安,陪着你。”
江淮摇了摇头,轻轻道:“师娘别玩笑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们还是快些回大燕吧,这里实在是不安全。”
“正是因为不安全,我才要留下来陪你。”桥九娘道。
江淮道:“师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孩子气了。”
桥九娘停了一会儿,才道:“也罢,日月堂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我和你师父过两日就得走了,那……就让你师兄留下来陪你吧。”
“有百里在,不会出事的。”江淮淡淡道:“今后的路,我会更加小心的。”
桥九娘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话锋一转,她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