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对上江淮不快的视线,心底一,忙道:“是,这屠六不仅是个酒鬼,更是个赌鬼,这柳相庐也不是他的,是他婆娘的,就是那个妇人,他赌瘾犯了,想要去赌,但人家飘渺居嫌他还赊着账呢,就不肯放他进来……”
“所以他冲动之下,就盗取了何氏藏起来的地契,押到了你们大兴商行?”陈掳秀打断道。
“他是先押到了人家红玉钱庄,但红玉钱庄的老板怕他还不上,就没给押,这才找到我们的。”老板掰着指头,淡淡道,“我记得,当时是押了三百五十两银票。”
“押多久?”
“说半年,可半年后他还差了一大截,又是磕头,又是下跪的,我就宽裕了他一个多月,可再过一个月我们去找他时,发现他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他老早就被追债的给打死了,这房子按规矩就是我们商行的了。”老板手一指江淮,道,“又过两天,御典大人遣人来看房子,就一手卖了。”
“卖了多少?”
“一千八百两。”老板说完,还心虚的看了江淮一眼。
那人摇扇子的手一停,也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三百五十两押的房,她花了近两千两买回去,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剐了老板一眼,并未言语。
老板暗松了口气,她知道江淮不在乎那两千两银子,而是在乎面子,忙道:“但那房子风水好,格局好,里面又全是红杉树,值两千两!是那屠六不识货,瞎押的。”
他这么一说,江淮的面色果然好了些。
“把那两个字据都呈上来。”陈掳秀挥手,叫高伦拿来。
摊在桌上,陈掳秀上眼一瞧,并未看出什么差错,这倒让他有些为难了,旭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咬江淮一口,这叫他怎么咬?
“老爷,该把那个妇人传上堂了吧。”高伦瞟了一眼低头摆弄扇子的江淮,凑低道。
陈掳秀点头,扬声道:“传原告方何氏!”
高伦点头,又去唤人,路过江淮身边时特地慢了些。
江淮越来越喜欢他,飞速低声道:“告诉何氏,若是没完没了,就送她去阴司和那个酒鬼丈夫团聚。”
高伦手心一凉,轻点头离开了。
不多时,何氏被传了上来,看其模样,没受过什么大苦,娘家估摸也是有点底子,而且身怀六甲,有三四个月的样子了。
高伦站回陈掳秀身后,看了一眼江淮,那人却一直不抬头,急的他跟什么似的。
江淮故意吊着她,唇弧微勾。
陈掳秀咳了一声,道:“何氏,诉状上说那柳相庐是你娘家的陪嫁是不是?”
何氏点头:“是,是三年前民妇嫁到长安的时候,娘家陪的。”
江淮听她这么说,恍然想起一件事,道:“你姓何?”
“是。”何氏不明所以。
江淮隐约觉得有迹可循,在陈掳秀等人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问道:“你娘家在锦州?”
何氏一愣,点了下头。
江淮心下一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就像商行老板说的,那柳相庐风水格局双好,又种植了那么多的昂贵杉树,少说也得一千五百两,而能给这么多陪嫁,且姓何的人家不多。
一一排除,再加上前些年何家二小姐与贼人私奔的传闻,她大抵也知道这是谁家的女儿了。
锦州最大盐商何世泽的次女,何玉琢。
她二十岁的时候被贼人掳走,却在十数天的相处中阴差阳错的那贼人生了情愫,珠胎暗结,何世泽本身封固,不堪忍受如此家门之辱,却难熬妻子哀求,勉为其难的在长安置了宅子柳相庐,让他们隐生。
谁料到,她前脚刚走,后脚何世泽就因为勾结官员贩卖私盐谋取暴利而被流放,百年何家一瞬坍塌,辉煌金粉化作灰烟倾灭。
因为抄家,遗留下来的,只有那间柳相庐。
那贼人本就贪安好逸,游手偷闲,一直以来都是靠着丈人家的接济过日子,这下靠山倒了,更加颓唐,中日无事,染酒染赌,绰号屠六。
何氏也只能强打掉牙往肚子里咽,靠给人绣花织布勉强度日,屠六为了自己快活,一直要把柳相庐卖了,何氏却不愿,称那是她唯一的念想。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就回锦州看望了姐姐两次。
第一次,屠六背着她把地契押了。
第二次,柳相庐被商行的人收了。
江淮估摸着她非要告自己,无非两点原因。
第一点,铁定是旭王在背后捣鬼,否则宅子交易环节如此透明,何氏根本没有理由上告。
第二点,无非是屠六将那三百五十两银票花光了,她通身无有分文度日,想最后讹自己一把罢了。
一想到她从万众瞩目的天阶跌入深渊,江淮竟不由自主的生出恻隐,毕竟自己现在稍有不慎,就会步她的后尘。
“孩子几个月了。”江淮淡淡问道。
何氏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些题外话,却也乖巧的答道:“快五个月了。”
江淮盯着她隆起的肚子,道:“小心啊。”
何氏觉得她这话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一眼高伦,方才在后面的时候,高伦嘱咐她见好就收,她本身也没想太贪,毕竟对面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江御典。
但若是没达目的,旭王那边又不好交代。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府令老爷,那柳相庐是民妇娘家给的陪嫁,不干屠六的事,那地契上也是民妇的名字,不是屠六的……”
“哎瞧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