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细说利弊,是以同户主人这宗买卖谈的异常顺利,双方定了契约。
又去了别家,仍旧是三春开口,李孝从旁帮衬,两个人配合默契,就这样定了一家又一家,大获全胜,按需收了两头猪,就离开农庄返程。
骡车行在乡村土路,颠簸来颠簸去,三春小心翼翼抓着二春的衣裳,这姑娘稳如泰山,料不会给甩下车去。
也不忘欣赏下****,太阳刚刚冒出头,若是换了往常,李孝这个时候该在家里屠宰生猪了,今日谈了契约的事,是以耽搁了些时间,才得以看见原野日出,那是一种振奋人心的美。
三春正看的专注,突然发现,左手处一高坡上坐着个人,观其背影有些眼熟,那人给阳光包裹着,雾蒙蒙,配上无尽的春草,比画还美。
三春正猜度这人是谁,他却缓缓站了起来,转身下坡,遥遥的,三春亦能感觉出,他就是云天。
看他年纪很轻,行止间却有着违和的老成,三春还诧异,他方才坐在高坡上是欣赏日出?还是想心事?
总觉后者的可能性大。
这个云天,有故事。
横竖与己无关,转瞬就抛在脑后了,继续看春色无限,继续赶路。
回到城里,一切按部就班,李孝去宰猪,二春去睡回笼觉,三春也准备回房看几页书。
这是李子儒借给她的,无非是《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因李子儒觉着,以三春这种小女子的身份,能看懂这些已经不易了。
三春也不计较太多,看书是假,这些书她在五岁启蒙时已经看过,她是为了重温往事,摸摸那些熟悉的书,仿佛母亲还在自己身边叮咛:“灵儿,看书要专注,切勿东张西望。”
年幼的她不慌不忙的编谎话:“灵儿哪里不专注了,灵儿是在看娘。”
母亲就噗嗤笑了,一双细腻如羊脂玉的手抚上她的面颊。
扑棱棱,窗棂上飞走了那只绿色羽毛的鸟,她的脖子伸出去好长,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彼时还是江南,这样美好的场景经常给突然出现的大夫人打断,然后那尖利的声音便飘了过来:“有其母必有其女,娘就生得狐狸精似的,女儿便长得如蛇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时候,母亲只微微蹙眉,也不是一脸愁容,只是那看着女儿的笑,异常的凄苦。
年幼的女儿便牢记于心,当天晚上,一条蛇爬进了大夫人的卧房,还上了床,蛇的身上绑着个小小的纸条,上写“蛇妖”,吓得大夫人七魂飞出六魄,穿着xiè_yī就跑到院子里,声嘶力竭的喊着叫着,惹得丫头小子跑来一群,却发现堂堂的正房夫人如此裸着身体。
连夜,大夫人将灵儿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拎到堂屋审问,母亲跟来,解释几句,大夫人就一巴掌扇过去,灵儿就抓起条案上的茶杯掼向大夫人……打乱了套。
最后,灵儿因以下犯上,给关在祠堂反省,不准她吃喝。
碰巧那晚大夫人最宠爱的花猫闯进祠堂抓老鼠,算其命苦,老鼠没抓到,夜宵没着落,自身却给灵儿抓住了,然后灵儿取了上香用的火折子来,将大夫人的牌位给点着了,想烤猫肉吃。
当然,她这只是吓唬大夫人而已,她亦是喜欢猫儿狗儿。
就在那猫刺耳的叫声中,早有监视她的婆子将此事禀报给了大夫人。
大夫人不得不来到祠堂,救下自己的猫,喊人杖责灵儿。
灵儿却举着火折子笑道:“你敢打我,我就敢将吕家烧个精光。”
大夫人果真怕了,这种妖孽,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唯有将这些事告到老爷跟前。
最终也没有个了断,日子还得过,矛盾继续生,一天天的,灵儿就这样长大了,大夫人更不是敌手,于是央求老爷将灵儿送到祖父跟前。
那是灵儿最美好的时光之一,祖父博学,更溺爱她,那段时间,她饕餮的读书,祖父还曾笑说:“你若为男儿,当可中状元。”
往事如烟,怎么挥之不散呢?
三春合上书,也合上眼,蝶翼般的长睫湿漉漉的,再睁眼,便是满目的冷静和淡定。
当当,有人敲门。
她下了炕,开了门,见是李忠,便道:“二爷这会子还没去王府呢?”
李忠点了下头:“马上就走,不过你以后别叫我二爷,听着生分。”
他语气尽显温柔,三春却浑身不自在,道:“我是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当家夫人也叫当家老爷为老爷呢,王府里的福晋也叫王爷为王爷呢,这是尊敬,不是生分。”
一番话说得李忠心花怒放,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后晌得空,去买身衣裳,别穿得像个丫头。”
三春知道推辞不得,只好接了银子,还道:“谢谢二爷。”
李忠将脸一沉:“又生分了。”
三春再想解释,李忠一摆手:“算了我说不过你这张嘴,我走了,昨晚王爷说,今儿要我陪他去个地儿,别让王爷等我,那样就大不敬了。”
说完也不给三春一个说再见的机会,掉头腾腾就走。
三春注视着他的背影,提醒自己:善待李忠,岁月静好。
转回身,回房继续歇着,等李孝将猪肉拾掇好,她就二春赶着骡车来到康亲王府。
仍是那个门,仍是那个王府管事,仍是早堵在这里的谟醇。
见她到,谟醇欢天喜地的跑上前。
二春愣愣的看着三春。
三春却若无其事的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