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再大,此时三春却陡感逼仄,怕是一定怕的,不怕死的人纯属胡扯,而她还有母亲的遗愿铭记于心。
允礼起身走过去,见她不停的眨眼,说明她心绪不宁,于是故意弯腰探头至其耳畔,轻笑:“你又紧张了。”
彼此相距太近,他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三春往后退一步,道:“孤男寡女,我怕出风言风语。”
又是这一套,允礼回身去坐。
三春复问方才的事:“王爷到底知道了什么?”
允礼语气悠长:“我知道你……”
他打住,三春便觉如钝刀割肉。
忽而抬头,撞上允礼戏谑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一头落入陷阱的小兽,而他却是站在陷阱边得意洋洋的猎人。
允礼接着说:“我知道,你以为我喜欢你。”
三春瞪大了本就够大的眼睛,以为他……谁料想……一颗心就从惊涛颠簸到骇浪上,急着辩驳:“我没有!”
允礼怡然的品着茶,斜睇她:“没有?你来找我说李忠同孙小姐的亲事,李家那么多人,为何独独你来呢?还不是你觉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恃宠成娇。”
三春奔向他:“我真的没有!”
允礼将身子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如若没有,就该坦然,就该泰然,你看你的样子。”
三春咬着嘴唇,努力圆满自己的失态:“我只是个小女子,无端被人诟病,当然着急,就像吕士良,他写的《归真集》分明是要人安于贫苦,不争世事,方能长命百岁,可是却给那些龌龊书商用来报复同行,他若泉下有知,也会着急的。”
允礼脸色一凛:“说到底你是女人心性,可是你记住了,替吕家人说项,便与之同罪。”
三春一个怔愣,转瞬就恢复平静,道:“王爷说我喜欢您,涉及名节,这同被砍头有什么区别。”
允礼表情复杂:“怎么,你喜欢我,竟是有损名节之事?这么让你不堪?”
三春感觉越描越黑越说越乱,道:“王爷乃纨绔子弟……”
允礼蹙额看她。
三春意识到措辞不当,忙修改:“我的意思,王爷乃膏粱子弟……”
允礼扬头傲视她。
又是言不达意,三春再道:“王爷乃乌衣子弟……”
允礼终于舒展了眉头。
三春继续道:“而我只是升斗小民,一厢情愿的喜欢王爷,就是痴心妄想,就是厚颜无耻,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有损名节。”
她一壁说一壁伴着狰狞的表情。
允礼心中幽幽问,若是两厢情愿呢?
问罢自己哑然失笑,忽然发现拈着茶杯手上那青翠欲滴的扳指,褪下,递给三春:“今儿你做的不错,这是打赏你的。”
有了玉佩的事在前,三春不客气的接了过来,问:“王爷今天又没带钱?”
允礼扫了她一眼,奇怪如此聪明的人为何总会问一些弱智的问题,真是煞风景,今儿该办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遂准备离开。
三春心中还有疑问,恭送允礼至门口,就在允礼开门想走的时候,鼓足勇气问:“王爷知道我通读《归真集》?”
这句话换种说法就是,她猜测允礼其实早查明了她的身世,一面担忧,一面还想求个究竟,这样半死不活的,更加难受。
允礼头也不回的走出门槛:“大概又是那个子儒少爷随便叨咕的。”
给了三春足够的台阶下。
三春便借着这个台阶道:“那倒不是,是早前我听旁人读过,所以记住了。”
为何说早前?早前吕士良一家还没有犯案,他的《归真集》也还不是禁书,若说是听李子儒读过,那就是现在的事,现在吕家如瘟疫,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人人皆是谈虎色变,她不想殃及了李子儒。
允礼负手而行:“你惯偷,又过耳不忘,以后本王还会用得着你。”
三春小跑跟着他:“那现在呢?”
允礼道:“现在你想作何就作何。”
三春朝着他的背影鞠躬:“草民告退。”
仿佛再逃过一劫,出了阳春楼脚步轻快的往家赶,待回到庙寺街李家大宅,想着自己今天又跑出来半天,便准备往肉铺去帮忙,却发现肉铺上了板子,大白天的打烊?
满腹疑窦的来到西侧门,刚一进来即给老张恭喜:“三小姐,咱们家要办喜事了。”
三春差异,还以为是李忠同孙玉珈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不想老张续道:“大小姐终于出嫁了。”
三春怔愣,试着问:“大小姐同谁成亲?”
老张带着无比的艳羡:“还能有谁,贵才那家伙命忒好,你说他一个伙计,这马上要成为大姑爷,没了天理。”
三春愕然,李孝不是将贵才赶走了么,怎么突然又准备将大春嫁给贵才呢?
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后面想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却见小喜在天井中晾晒被褥,她凑过去悄声问:“听说大爷将大小姐许给贵才了?”
小喜正拿着藤条敲打被褥,没听见脚步声,冷不丁唬了一跳,见是她,道了个万福,方说:“大爷还没答应,这不,同大奶奶在房里吵呢。”
小喜将脸贴着被褥,以至于让声音低些再低些,又道:“贵才不厚道,之前那样对三小姐,这回又想娶大小姐,连个媒人都不请,自己过来提亲,三小姐您说这叫什么事,老太太可是气坏了,这个时候三小姐还是别进去,老太太气不顺,当心吃排头。”
大春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