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热浪拂拂,雍正只穿着夹衣,允礼也褪下大氅,兄弟两个一个正直盛年,一个青春不败,一个身为皇帝天下第一,一个文武兼备举世无双,一个通体明黄,一个周身皆白,一个华贵耀眼,一个清雅悦目,孩儿手臂粗的蜡烛映得满室通亮,一个就目光锐利,一个就藏而不露。
听雍正说三春会煮药膳,此事允礼也知道,三春为此还治好了勤太妃的喘病,他道:“既然皇上觉着不便,臣弟就告退了。”
雍正却将手一伸:“你先别忙着走,长夜漫漫,睡太多头痛,听听朕问舒嫔的这个方子。”
允礼唯有依言坐下。
三春道:“臣妾所会,都是雕虫小技,但不知皇上问臣妾什么方子呢?”
雍正指着自己侧面:“你先坐。”
她坐下,刚好与允礼面对面,为避免尴尬,不得不把脸一直扭向雍正那一方。
雍正撂下折子,方才同允礼正商量春耕的事,钦天监预测,明年春天雨水少,怕会影响播种,兄弟两个琢磨着,该多修建水渠,引河水灌溉农田,三春来了,雍正就不再谈朝政,谈起药膳来,只是他问三春的方子很奇特:“朕听说上古有良药,可治伤心之症,舒嫔你既然会煮药膳,可知道此方如何配药?”
三春怔愣,不知雍正是真的看过这种奇书?还是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她道:“臣妾见识浅薄,未曾听闻过有治伤心之症的药。”
允礼那厢亦是皱皱眉,显然对雍正的话也起了怀疑,他接着三春的话道:“人既有心,难免伤心,伤心之人是给人伤的,那些草物如何能治好呢,皇上是在说笑吧。”
本是应付雍正的话,三春听来仿佛说给自己的,三春恨不得高声告诉他,伤你的心,岂不知痛的是我的心。
雍正却缓缓摇头:“朕不是说笑,确实听闻过此良药,朕想着,若是能有此药,哪怕让朕倾其所有,也要讨一剂来。”
三春见其面色严肃,不像是玩笑,道:“天下之人,无有敢伤皇上者,皇上讨此药作何呢。”
雍正目光幽微,像是陷入追忆无边往事中:“朕讨此药非是给自己,而是给旁人,给一个,让朕伤了的人。”
没来由的,三春立即想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莲。
允礼亦是明白,当年小莲的‘死’,其中必有曲折。
三春轻轻的唤了声:“皇上。”
雍正的手摩挲着她送的那本书,给她这声唤拉回神思,长长的呼了口气,一笑:“明儿过年了,咱们不说这些恼人的话,舒嫔你来见朕,有什么事?”
三春离座,来到他的正面,跪下去道:“求皇上保舒家人性命无忧。”
雍正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家人的事朕也听说了,只是个意外,你不必想太多。”
三春道:“臣妾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毕竟臣妾圣眷优渥,怕为此而惹来旁人的妒恨。”
雍正对她的话不甚高兴,后宫女人,都是家人,她的话分明是说家人之间不睦,皇后主事六宫,嫔妃们不睦,皇后便涉嫌持家不当,而身为皇帝也有着教妻不当的嫌疑,雍正脸色凉薄:“是你多心了,后宫嫔妃,深得皇后教诲,断不会争风吃醋,竟然到滥杀无辜。”
三春有些着急:“皇上,就怕万一,我家人蒙皇恩浩荡,不单单父亲昭雪,又官复原职,一家人还得以赶来京城和我团聚,我不想他们乐过了头,喜事变成悲事。”
雍正一时不语,像是认真考虑了下,才道:“你既然担心,朕可以答应你,可是朕如何保护你的家人呢?”
早想好的,三春道:“不如让臣妾的家人住进衙门,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雍正摇头:“衙门是办公务之地,怎能让那么多人住进去,朕是皇上,也不能徇私。”
三春又道:“那就请皇上派人保护臣妾的家人。”
雍正又摇头:“大年下的,关防重要,宫中侍卫已经捉襟见肘。”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三春再不知如何安置舒家人方妥当,默然无语,满面失落。
旁观了半天的允礼突然道:“不如这事交给沉来料理吧。”
三春看向他,他去在看着雍正,剑眉朗目,面色平淡。
雍正问:“老十七你有什么想法?”
允礼道:“住衙门不妥,但住进臣的家里,这就没谁会说什么了。”
雍正颔首:“嗯,此言甚是,那就依着老十七你了。”
转而看三春:“舒嫔,你觉着呢?”
三春不想麻烦允礼,见他亲自将此事揽过去,一方面感激,一方面担心,怕勤太妃听说后会不高兴,眼下别无良策,唯有道:“多谢十七爷。”
允礼道:“娘娘客气,小王也是替皇上分忧。”
三春立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这是剔干净两个人的关系,忙顺着他的话道:“是啊,十七爷若不帮皇上解决了此事,本宫就会一直缠着皇上。”
雍正哈哈一笑,继而柔声道:“朕愿意给你缠着。”
他这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割开允礼的伤疤,痛得眉头突突的抖。
三春没防备雍正会当着允礼与自己打情骂俏,心里颇觉别扭,又不敢有所表露,忙转移这个话题道:“谢皇上厚爱,为报皇上的恩宠,臣妾想为皇上找出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雍正双目闪闪,很是惊喜的样子:“你的意思,你能帮朕找到小莲?”
三春道:“权且一试。”
龙颜大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