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迷梦,深远幽暗。
云啸一双清亮亮的眸子笑起来如弯新月,煞是好看。
三春到底是不是吕家小姐,他最清楚,奈何三春一直矢口否认,他当下不再纠缠,只啪啪击了两掌。
三春一愣,仿佛是什么信号。
果然,于半掩的破街门中走出个人,下弦月朦朦,见那人步履蹒跚,三春心头一颤,这不是自家的老仆吕安么,云啸能找到他,自己今晚,算是彻底暴露了。
吕安至她跟前,道了句“小姐”,刚开口已然老泪纵横,深深拜下,三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托住了。
吕安再道:“小姐你还活着,老爷夫人于地下可以瞑目了。”
三春心里轻嗤,我的死活与老爷夫人何干呢,他们活着的时候,一个,就对我漠视,另个,恨不得我早死,也明白在大户人家,在这些仆役心中,父亲和大夫人,才是自己的父母,而母亲,只不过是自己的生母。
想云啸既然能将吕安找出来,自己也无需再隐瞒躲闪,拉着吕安询问:“你还好吧?”
吕安方想说话,云啸道:“别在门口站着,当心给人看到,进去说吧。”
三人于是进了宅子,废弃之地,夜里更加阴森静谧,三春左右看,虽然不住人了,不见残垣断壁,很是完好的一处宅子,因何废弃,不得而知。
恰此时云啸一行走一行道:“这宅子是我买下的,一直闲着没用,刚好用来安置安叔。”
原来如此,三春暗道,云啸假如真是血滴子,他用自己引出了吕安,就会再用自己和吕安引出更多与吕家有关,或者是与成家有关的人,从而一网打尽,所以,这个人不能留。
心思陡然一冷,世道艰难,怨不得自己心狠手辣。
等过了院子来到一处厅堂,云啸于前启开门,年久失修,吱嘎噶夜里格外的响,进入堂内,云啸熟练的摸出火折子掌了灯,光亮一点点晕了开去,三春再看吕安,发如雪,面如河床干涸,唯那双眼睛,虽然浑浊,望她却满是欣喜和兴奋。
三春明白,自己于吕安,是主子亦是亲人。
吕安拉了把椅子请三春坐。
三春没坐,只道:“山东一别,你怎么到了京城呢?”
霸州归顺天府管辖,通常认为是京畿之地。
吕安叹了声:“当日我带着二夫人的血书找到小姐,本打算返回家中给老爷夫人他们守墓,可官府说吕家是反贼,能让我将他们的尸骨掩埋已经是皇恩浩荡,不准守墓,无奈我只好再回山东找小姐,不曾想小姐已经离开郝嬷嬷家,我左右打听,听说小姐往京城方向来了,这才追小姐而来。”
郝嬷嬷,便是三春的乳母。
三春更关心的是云啸怎么找到吕安的,而吕安来了京城,允礼的人和孙尚荣又是怎么摸着消息的,此时也无需对云啸回避什么,横竖他都知道了,于是问:“你一直住在哪里?”
吕安道:“我一直住在这里。”
一直住在这里?
三春惊讶,这里算不得隐蔽,但也不会招摇得差不多人尽皆知,那么吕安来了京城的消息……心里哂笑,不用说,一定是云啸散布的,目的不言而喻,不是为了让允礼和孙尚荣知道,而是为了让她知道,还有让那些与吕家有关,或是成晋的人知道,云啸是想以吕安为饵,引出更多的朝廷所谓的反贼。
眼下不便揭破,只关切的询问了吕安其他,嘴上说的这些,心里再想如何杀云啸保吕安,也还有自己。
主仆两个又说了些其他,期间云啸在旁边未曾插言,默默听着,偶尔剔一剔灯火,等三春和吕安谈话告一段落,他道:“我准备将安叔带回京中家里,他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去是留,吕安看向三春,等着她的示下。
三春稍微想了想,点头:“也好。”
之所以答应,不过是虚与委蛇之法。
吕安千恩万谢的看着云啸:“一直蒙云大侠照拂,您可是小老儿的大恩人呢。”
云啸不以为意的摇摇手:“成家与吕家,本该是一家。”
三春诧异的看着他:“成家与吕家,怎么倒成了一家?”
怕就怕他将吕家归到反清复明之列,当年祖父虽然恪守前明遗民的傲气,不肯出仕做大清的官,只是隐居乡间教书为乐,并无谋反之意。
云啸微微一笑,目光意味深长:“你不知道么,家父和令尊,为你和我定过娃娃亲。”
娃娃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春转而就明白,这定是云啸的奸计,想以此同自己套近乎,不禁笑道:“云大侠编撰故事的功夫日渐精深。”
云啸愕然:“你不信?”
三春道:“根本没有的事,你当我不懂什么叫娃娃亲么,娃娃亲一般都是年纪相仿的两个小儿女,可是你多大?我多大?你应该二十五六了吧,我才十六岁。”
云啸信誓旦旦:“我没有诓你,不信问安叔。”
吕安那边忙道:“有这么回事的,当年小姐年纪尚幼,恰好云大侠的父亲成老英雄拜会咱家老爷……”
事情的经过是,三春刚刚十岁左右,正四处招兵买马的成晋路过吕家,便去拜会了三春的父亲吕葆仲,成晋是吕士良的学生,和吕葆仲也算认识,但不熟,对他极力邀请自己加入反清复明的帮会,吕葆仲一口回绝,对此成晋心有不悦,却也没有强求,刚好看见三春由丫头陪着经过,成晋想拉拢吕葆仲,就道:“我家中有